聽春

天才蒙蒙亮，窗外布谷鳥“咕嘎咕嘎”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它們聲調隨意，聲音響亮，就像進城的農民工，雖然進城好久，能順當地用著各種“APP”，但就是改不了那種率性與粗獷性子，隨時隨地大吼幾聲，毫不在乎城市射來的“文明”白眼。

我不覺得它們聒噪。

我覺得它們很親切，因為，“咕嘎咕嘎”聲音，是春的聲音，春的強勁聲音。

每當布谷鳥“咕嘎咕嘎”叫的時候，就意味要播稻種了，新的生命要到來了。布谷鳥的叫聲本身就是在播稻種，布谷鳥不像有些鳥，要停下來才叫得出聲，它們是邊飛邊叫的，聲音由遠及近，一聲比一聲脆，一聲比一聲亮。

它們煽動的翅膀就像犁鏵，一道道地將天空犁透過去，一聲聲叫就如一粒粒種子，密密匝匝，撒滿天空。那金色的晚霞，就是種子結出的沉甸甸稻谷呢。

我已多少年沒有聽到它們的叫聲了。城市里，太多堅硬的柏油和水泥地面，適合板正的皮鞋踩踏，適合冷冰冰硬實實的車輪飛馳，適合一幢幢呆滯的鋼筋水泥樓房矗立。卻不適合許多小生靈安居樂業(yè)。所以，我總覺得，城市的春天，熱鬧中有遺憾，因為缺了一些屬于春天的聲音。

遺憾容易使人麻木遲鈍，城市對四季輪轉已經淡然，感覺已經沒有感覺，溫度被空調掌控，恒定在舒適的刻度上;果蔬被大棚弄得時序顛倒，適應需求錯亂地登上餐桌。不合時宜冠冕地變成“很合時宜”。

就連城市的樹，也如假的似的，秋去葉還在，一年四季郁郁青青，蓬蓬勃勃，跟畫上去一模一樣。

雖然樹看上去跟假的似的，但有總比沒有強。近些年，古老的城市見地插綠，東一塊，西一簇，洋木土樹，大小高低，千姿百態(tài)，錯落其間，如嶙峋的墻磚石縫中突然長出了草葉，不見荒涼，卻見生機。于是，蝴蝶在沾滿露水的草葉上“嗡嗡”歡呼，雀鳥在虬壯的樹枝上“喳喳”歡叫，城市堅硬中才有了些許嫵媚柔軟。

“咕嘎咕嘎”聲音隨布谷鳥飛行漸漸遠去。縱然是芙蓉帳暖，我也不敢慵懶賴床，布谷鳥純凈、清靈、婉轉的聲音在我耳畔回蕩著，我聽得出，這個春的聲音是在告訴我：一年之計在于春，不要辜負，要爭朝夕。

(羅錦生 作者單位：福建省公安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