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勇心情很壞，一整天掛著一張討不到債的臉。

昨天晚上，大隊接到確切消息，有一伙摩托車盜竊團伙準備在縣城作案。按照分工，林勇和老劉一組，負責一個片區。

他們倆身著便衣，如同大街上的閑漢，“漫不經心”地溜達著，銳利的眼神打量著四周。走了兩個小時，沒發現異常，林勇的腿有些酸了，暗示老劉停下來歇一歇。老劉堅持再走走，絲毫不在意林勇苦著臉。林勇剛入隊半年，按照隊里“傳幫帶”的傳統，業務上由老劉帶著他。老劉做事實在，“不靈活”，讓林勇吃了不少苦。林勇心有怨言，又不敢講，把地上的樹葉一腳一腳往前踢。

突然，老劉停了下來，示意林勇安靜。林勇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見老劉貓著腰，快速移步，竟沒發出一點聲響。林勇連忙跟上，心砰砰直跳。果然，在街邊一個昏暗的角落，發現兩個人影，一個站著東張西望，一個正在撬一輛白色摩托車。老劉一邊用手機往專用工作群發了信息，一邊死死盯著那兩個人影。突然，老劉朝林勇揮了一下手，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林勇第一次抓捕，手心都是汗，沖過去的時候，兩腿發虛，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那倆人發現有人追來，撒腿分別往兩個方向跑。老劉示意林勇分頭追，叮囑跟緊就行，等后援。林勇朝著一個染紅頭發的男子追去，那一頭紅發，像黑夜中燃燒的火把，在空中快速飄動著。那是一個動作敏捷的年輕人，身材消瘦，林勇咬牙追出幾百米后，腳發沉，因呼吸急促，臉憋得如同豬肝。林勇眼看距離逐漸加大，那紅發男子竟然慢了下來，背著身橫出一只手，慢慢豎起大拇指，猛然大拇指朝下，大聲挑釁：“就這能耐?病貓!”聞言，林勇怒火攻心，牙齒咬得嘎嘎響，拼命去追。怎奈，紅發男子一個加速，便消失在街頭。等其他組人員趕到時，林勇正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紅發男子往哪里跑?長什么樣?林勇頭腦一片空白，只記得那一頭紅發和埋在心底的恥辱。

所幸，老劉抓到了另一個盜車賊，從他的口供里得知，紅發男子練過田徑，是他們圈內有名的飛毛腿，由于剛認識不久，不知姓名，人稱“飛鼠”。老劉沒有責怪林勇，只留下一句話：“失去的尊嚴找回來就是了。”

(二)

“失去的尊嚴找回來就是了。”怎么找?把“飛鼠”放在面前，林勇有實力抓到嗎?林勇心涼了。工作才半年，由于作息不規律，缺乏鍛煉，林勇體重長了十多斤。以他現在的身手，被羞辱是板上釘釘的事。

“病貓”這兩個字，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窩上。林勇下了狠心：唯有變得比“飛鼠”更快、更強，才能找回尊嚴。

林勇一頭扎進健身房擼鐵，練到力竭，吃飯拿不住筷子。肌肉在膨脹、酸疼、哀鳴，林勇全然不顧，他知道，這些飽受折磨的地方，將變為他最大的資本。

凡是不能打倒你的，終將讓你強大。大街小巷、山林田澤多了一個奔跑的身影，林勇用汗水日復一日澆灌著日益矯健的身體。

(三)

寶劍鋒從磨礪出。林勇和老劉這組黃金搭檔就像一把利刃，清除了一個又一個城市毒瘤。

但林勇并不滿足，他在等待，等待那一頭紅發的出現。皇天不負苦心人，沉寂一年之久的“飛鼠”又出現了。

根據消息，林勇和老劉潛伏在視野寬廣的角落里，靜靜地等待。一連三天，一無所獲。林勇倦了，最后的一絲興奮也消失殆盡。老劉從一開始就面無表情，如同一尊石佛。林勇對老劉這種不喜不悲的淡然心態，吃驚不小，告誡自己，靜下心來，伺機而動。

第七天午夜，北風刮得緊，一片寂靜。老劉像是嗅到了什么，提醒林勇保持警惕。果然，一團火紅在眼前一閃而過。“飛鼠”出現!林勇恨不得立馬沖上去，只是肩部被老劉死死按著。一刻鐘后，“飛鼠”挪動輕盈的步伐，來到一輛摩托車旁，開始撬鎖。老劉打了一個“分頭包抄”的手勢，倆人快速逼近“飛鼠”。受到驚嚇的“飛鼠”像一頭草原上被獵豹追趕的藏羚羊，從倆人空隙中飛速逃竄。林勇和老劉夾擊跟上，三人以等腰三角形之勢在街上狂奔。

“飛鼠”從后面倆人清脆的腳步聲，斷定遇到了高手。他急拐沖進一條小巷子，隨手拽倒停在邊上的一輛自行車。沖在前面的老劉由于強大的慣性，來不及收住腿，一下就被自行車絆倒，重重摔在地上，鮮血從手掌和膝蓋處涌出。林勇見此，欲停下來看看老劉傷情。“別管我，追!”老劉大聲吼道。林勇一咬牙，從老劉身上跨過去。

新仇加舊恨，像在林勇嗓子眼扔了一個炸彈。“啊!啊!啊!”林勇怒吼著朝“飛鼠”追去。“飛鼠”依舊快速飛奔，林勇像頭豹子，在若隱若現的燈光中，展現出流暢的運動曲線。你追我趕，從大街追到小巷，從小巷追到田園。猶如兩位武林高手，過了百招不分勝負。“飛鼠”左突右拐，翻墻躍溝，使出渾身解數，卻如一條上鉤的魚，被林勇死死“鉤”住。“飛鼠”越跑越心灰意冷，從來沒有被人追得如此狼狽，長時間的奔跑，體力下降得厲害。林勇見“飛鼠”似有減緩趨勢，心一橫，一個飛撲，將“飛鼠”撲倒在地。隨即，林勇以膝頂背，將“飛鼠”雙手反剪在其背后，上了手銬。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后，林勇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風吹散了烏云，露出明晃晃的月亮。當林勇押著“飛鼠”出現在老劉面前時，從未有過的笑容久久綻放在老劉臉上。

(田和 作者單位：詔安縣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