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至 且把青梅嗅

人間五月天，草木葳蕤，百果飄香，江南的青梅此時已沉甸甸地掛在了枝頭上。有人說，“南青梅，北山楂”，地域不同，兩者食用后都有幫助人體消化的功能。青梅味酸，細品把玩，有一種流淌于歲月滄桑的清涼，梅果入夏，相逢在古典的純真里，結緣在嫵媚的詩詞中。

印象中，依然記得初次吃青梅的場景。我小時候在家里是個饞貓，經常鬧著母親要水果吃。有一次，剛入初夏，母親從外面回家，籃子里有她從田野的樹上摘下的幾個青梅果。我看到后，忙不迭地搶上最大的一顆，塞進嘴里使勁地嚼起來。剛咬一口，急忙吐出，酸得我大哭起來。哥哥和妹妹在一旁開懷大笑，母親看著我一臉的窘相，哄著我，叫父親上街買來紅紅的櫻桃后，我才破涕為笑。

祖父最喜歡釀青梅酒。把翠綠的青梅去核，果肉盛放在青瓷瓶里，撒上白糖，蓋緊瓶口，待到秋天來臨，全家人共飲青梅酒，梅酒愈香，親情更濃。

北宋著名文學家晏殊說：“青梅煮酒，好趁時新。”古人用青梅置酒與今天不同，青梅煮酒作為一種時尚，是文人墨客的雅好。小說《三國演義》中有一段情節：有一次曹操游園興致頗濃，正值枝頭梅子青青，遂至小亭，設宴、擺盤、煮酒，邀請劉備暢談天下事，“青梅煮酒論英雄”便成了一段千古佳話。

曹操與青梅有緣。有一次在急行軍的途中，士兵疲憊不堪，口干心躁，人心浮動。愁眉不展的曹操靈機一動，連忙讓部下通知，說不遠處有一叢大梅林，大家快些走過去，那些又大又甜的梅果能解渴。士兵們聽到后，想起梅子的酸澀，頓時流出口水，精神振作，奮力前行了。這就是“望梅止渴”這一成語的由來。

古詩中讓我鐘情的是李白的一首《長干行》：“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從前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青梅竹馬，天真純潔;兩小無猜，地久天長。詩人李白的溫情，演繹了青澀人生之初，青梅之戀愈加純情。

李清照的詞更能讓青梅光彩宜人。“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家里有陌生來客，女孩羞答答地跑走，來不及穿上鞋襪，頭上的金釵悄然滑落，也不知道，她卻佯裝著輕嗅一枝青梅的香氣，怎么也掩不住兩頰緋紅的輕云。于是柔柔的晨風、寂寂的樹影、盈盈的花露、薄薄的濕霧，一切盡在無言中。

我曾讀過張愛玲的散文《愛》，里面有一段話記憶猶新：“于千萬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曾經的那一抹梅子綠，種植在年少時的心田。一生中如果遇到相知相愛的人，我們要固守的是最初的自己。

生命中有一種梅子情懷，常常令我感慨。經歷豐盈了我們的生命，而梅子，不但豐盈了整個夏季，更豐富了似水流年的青春…………

(徐振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