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的辮子

陳菲菲是一名鄉鎮衛生院護士，與衛生院里其他女孩不同的是她有一頭烏黑的秀發，扎成兩束大辮子，馬尾巴一樣垂下來，和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好看極了。

如今扎辮子的女孩不多了，大多都趕時髦，把頭發染得金黃金黃的。可是陳菲菲偏偏把頭發扎成兩束麻花辮子，不但不顯得過時，還成了衛生院里一道亮麗的風景。如果有病人說要找扎著長辮子的那個護士，大家便都知道要找的人就是陳菲菲了。

陳菲菲小時候，娘天天給她扎辮子。放學后，陳菲菲端著小板凳，等著娘給她梳辮子。她坐在娘腳下，娘拿著梳子，輕柔細語，力度講究，不輕不重，拿捏得準，細密的梳齒劃過頭皮，就像是被人溫柔地撓癢癢，舒服得很。不經意間，就扎成了兩束好看的小辮子，在夕陽的照射下，辮子越發顯得光亮。

娘死后，陳菲菲想娘了，想娘給她梳辮子的時光，眼淚就唰唰地流下來。她對辮子說，辮子，俺想娘了。辮子不說話，陳菲菲就用手指掐辮子，又怕把辮子掐疼了。

有一天，村里來一個外鄉人，在村道上吆喝著，收購長頭發嘍。村里人對他說，你去村東頭找陳菲菲吧。

外鄉人見了陳菲菲的辮子，驚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說你把辮子賣給我吧，我給你200塊。

陳菲菲想都沒想，說俺不賣。

外鄉人急得直跺腳，說那俺給你300塊，行不?

陳菲菲說多少錢俺都不賣，你走吧。

第二天，陳菲菲放學回家，外鄉人又來了，說愿意出600塊你還不賣?陳菲菲還是不抬頭，只顧寫作業。她爹眼睛放著光說，妞，賣了吧，600塊頂我們買300斤大米呢。

陳菲菲說，不賣就是不賣，我娘梳過的辮子是我的心肝，賣了就是要掏我心肝。

人沒了心肝，可不是小事兒。爹只好依她。

衛校畢業了，陳菲菲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粗長的辮子甩在身后，楚楚動人，誰見了都要多看上幾眼。

追求陳菲菲的人很多，能把陳家的門檻踩平。生日那天，許多追求者送給她貴重的生日禮物，有首飾、化妝品、名牌包包等，但都被她婉言謝絕。唯獨，接受了鎮上中學教書的于明強送的一把梳子。

很快，他們戀愛了。大伙都說，于明強走了狗屎運，癩蛤蟆吃上了天鵝肉，不知道陳菲菲哪里看走了眼，怎會找個其貌不揚的教書匠。

于明強也問，菲菲你怎么會看上我?

陳菲菲噘噘嘴笑著說，我哪是看上你呀，我是看上你送給我的梳子呢!

于明強認真地說，菲菲，只有我懂你，我聽你爹說過，你的辮子里有你娘的愛，你需要一把梳子，每天把娘的愛梳理一遍。

想到娘，陳菲菲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滑落下來。于明強掏出紙巾，輕輕擦去陳菲菲臉上的淚水。

拍攝婚紗的日子定了，就定在這個月末。婚紗店老板看著陳菲菲的辮子，很驚訝，說，這么秀美的頭發，就是明星胚子，你們的婚紗照，會比大明星還養眼!

一場莆田、廈門等地暴發的新冠疫情打亂了陳菲菲的拍攝計劃。為支援莆田的新冠疫情防控，縣衛健局要抽調一批醫務人員，火速組建一支核酸采樣隊緊急馳援莆田。陳菲菲報了名。

出發那天，她坐在鏡子前，掏出手機對著鏡子拍了一張照片，然后取出一把剪刀，一點兒都沒有猶豫，咔嚓一聲就把辮子剪了下來。

陳菲菲在娘的墳前刨了個坑，小心翼翼地把辮子放在坑里，滿腦子里都是娘，眼淚吧嗒吧嗒向下掉，落在坑里，落在坑里的辮子上…………

當晚，陳菲菲踏上了奔赴莆田的大巴車，和25名醫務人員一起星夜火速馳援莆田。望著車窗外滿天星斗，陳菲菲的心早已飛到了莆田的抗疫現場。

(賴大舜 作者單位：上杭縣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