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衣錦還鄉(xiāng)，我們還回家嗎？

我們都有一個衣錦還鄉(xiāng)的夢?！杜f唐書·姜暮傳》言道：“衣錦還鄉(xiāng)，古人所尚。今以本州相授，用答元功。”項羽說得更是直白：“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是啊，穿著華服走在夜里，誰看得見呢。所以，古人中了狀元，必定要游街，讓街坊四鄰都知道。

當然，到了二十一世紀，游街的儀式早已沒了，但談說間，其本質(zhì)是一樣的。在很多影視劇里，一個打算出外闖蕩的人離開前常說一句臺詞：“混不出名堂，我就不回來了。”似乎在外拼搏，便是為了榮歸故里。但不是每個人最后都能大富大貴，許多人可能窮其一生的勞碌也不過僅夠糊口而已。難道我們就永遠不回去了嗎?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講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fā)生在十余年前，我還在西安讀書的時候，常去一家江西人開的點心攤吃年糕，因為去的次數(shù)多了，與老板便熟識了，有時也會閑聊幾句。有一年元旦剛過，老板對我說：“過兩天我就回老家去了，我們要明年見了，謝謝你這一年來的光顧。”我說：“離過年還早啊，怎么就急著回去呢?這要少賺不少錢吧!”五十多歲的老板忽然扭捏起來：“我已經(jīng)快有一年沒回去了，都不知道家里的父母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們不會用手機，耳朵又不好使，給他們打電話常常說不到兩句就掛掉了。真是記掛啊?！崩习迥翘斓脑捥貏e多，但我分明覺得，很多話并不是說給我聽的，而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顯然，那時年少的我并不能完全理解這種情感。讀大學的我一年也不過回兩次而已，雖然時常也會想家，想爸爸媽媽，卻不如他這般迫切。我便笑笑，祝他一路順風。

第二個故事與我同學有關。我的這位同學，號稱“才子”，畢業(yè)后他沒有像許多人那樣按部就班地工作，而是選擇在各個省市間游歷————一邊打工，一邊旅游，不亦快哉。他有一個計劃，用三年時間游歷，然后著書立傳，這一點與古代的文人頗為相像。然而他也只瀟灑了兩年，經(jīng)不住父母的勸喻，最后回了家，在一個小縣城里守著父母，安身立命。

這兩個故事讓我有許多感觸，在金錢與責任、理想與親情之間，我們總要有所取舍。取舍之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與一個朋友閑聊，問最近生意如何。他說，別提了，市場不景氣，廠子早早就關了，讓工人們都回老家過年去了。問他回家的車票買好了嗎，他說：“今年沒賺什么錢，就不回去啦?！?/p>

“什么時候回去過年啊?”很多人都害怕回答這個問題。想來，沒有人愿意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過年。然而客居久了，難免會怯于還鄉(xiāng)。一方面因為價值觀的偏差，許多人將有錢與有出息劃了等號，沒錢與沒臉劃了等號，于是，沒有掙到錢的人恥于回鄉(xiāng);一方面出于自責，覺得是自己能力不濟，讓父母一大把年紀了仍不能安享清福，因此羞于回家。于是，便有好些固執(zhí)的人，一直想等到自己發(fā)跡的那一天再回家，卻不知父母是要老的。

其實，回家過年，無非是為自己找一個與家人團聚的理由。沒有錢給家人買很多禮物，你可以捎上滿滿的祝福和拳拳的赤子之心。父母殷殷期盼的，也不是你能給他們多少禮物，而是一份關心，一份牽掛。說白了，不管你是威廉還是二蛋，不管你是露西還是二丫，不管你家財萬貫還是窮困潦倒，在父母心中都是一樣重要。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就算不能衣錦還鄉(xiāng)，我們還是應該回去看看。因為他鄉(xiāng)再好，終不是我們的故鄉(xiāng)。每一個在外漂泊的人心里頭或許都藏著父母的同一句囑托：不管離家多遠，都別忘了旅途的最后一站，是回家。

(潘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