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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老家那旮旯里,鋤頭也叫鋤把。 說實話,農具中,最重要的首推鋤把了。在鄉村,農家院子里,誰家的房檐下不曾掛著一把兩把的鋤把?即便農屋破舊了,即便田地已近荒蕪,但鋤把還是會有的。沒有新的,一把兩把銹跡斑斑的舊鋤把總會有。 是的,種田人離不得鋤把,種田人的鋤把就像戰士的槍,騎士的馬,學生的筆,木匠的斧和鋸,是戰友,更是伙伴。甚至可以說,鋤把就是農民的一只手,或一條胳臂。 鋤把的結構很簡單,由一根長木鋤桿和一塊鑄鐵鋤板組成,含鋤刃、鋤鉤、和鋤把三部分。從字面上說,鋤字是由“金”、“且”加“力”部組成,表示用金屬并且需要用力氣才能完成。 在不同的地方,鋤把的大小和樣式是有差別的,可在我們那旮旯里,鋤把的大小和樣式基本一致,鐵匠師傅打鋤把時基本按一定樣式和比例打制。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是唐代一個叫李紳的詩人寫的一首題為《鋤禾》的五言絕句,詩中的“鋤禾”用的就是鋤把。事實上,時至今日,鋤把的基本功能仍然沒變,仍是松土、鋤草,平高填低…………就這樣,和其它農具一樣,鋤把歷經了漫長的時光,伴隨著一代又一代的農人走過了無數的歲月。它是時代的產物,是歷史的寫照,更是農耕人心里深刻和悠長的記憶。 從小生活在農村的我,對鋤把自是熟悉,當然,對“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這句話的體會也深刻些。 打我記事起,印象中,父親整天和鋤把在一起,天不亮就扛著鋤把下地。到了田間地頭,一根煙還未抽罷,袖子一卷,“哧溜”就下到地壟,鋤草,松土,澆水,施肥,一壟一壟地往前移,再從地塊的那頭返回來。父親的身影從南頭移至北頭,又從左邊移至右邊,一大塊地眨眼間就在父親的鋤把下變了樣,一塊又一塊泥土翻了個身,濕潤潤的泥土呈現在天空下,散發著濃郁的夾雜著青草、鮮花的泥土芳香。 作為農家必備的工具,一年到頭里,大多的時間,鋤把都與父親相伴。這件事做完了,下一個年頭重復做一遍,年年如是。父親一輩子都不曾離開過土地,一輩子都在和鋤把打交道。父親一輩子究竟用過多少鋤把,恐怕他自己都記不得了。總之,父親一出門就帶上它,起早摸黑地到地里干活,從春到夏,從秋到冬,“戴月荷鋤歸”的情景,是常有的事了。可以說,父親走過的地方,都有鋤把的影子在晃動。 地里的莊稼是用鋤把一鋤一鋤地種出來的,因此,莊稼人注定要與鋤把打一輩子交道。日子久了,那鋤把就是一面鏡子。鋤把是明亮如鏡或是銹跡斑斑,便能映照出農人的勤勞與懶惰。勤勞的人會經常把鋤把打磨得光亮如新,鋒利無比,不論是挖田還是薅草,都會很省力。鋤把被擦亮了,映照出農人黝黑的臉龐,一片燦爛的陽光。懶人的鋤把把是粗糙的,鋤板是銹跡斑斑的,那地里的莊稼自然也是荒蕪的。 父親的鋤把呢?在更多的時候,父親手中的鋤把總是被磨得光亮又圓滑,那鋤板也總是明晃晃的,那鋤刃的鋒利就更不用說了。每買來一把新鋤,裝上鋤把,父親都要自己來啟用這把鋤把并使用一段時間————這就叫“使新鋤”。就像啟用一頭新耕牛一樣,得讓一個犁田的老師傅來。開頭“啟”順了,后面一切就順。說來也是,讓父親啟用的鋤把,沒有不好使的。在一次次不停歇的勞作中,父親總會把一把新鋤的鋤板一點點磨亮,同時也一點點磨短。 只有在烈日下鋤過草的人,才能夠感受到勞作的辛勞。 高中畢業后,我回村務農,也學著父親的樣子扛起了鋤把,松土、鋤草,平高填低…………一年又一年的時間過去,我把一把把新鋤使亮使短。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父親日日里扛在肩上的鋤把并不輕松,父親肩上的鋤把那何止是鋤把,是山,是太陽,是春夏秋冬,是風霜雨雪,是生活的艱苦,是日子的清貧。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父老鄉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臉朝黑土背朝天勞動的艱辛和沉重。 時代變遷,在如今的鄉村大地上,一片片田園荒蕪了,一把把鋤把也正在無可奈何地老去。一把老去的鋤把就像一位老去的老人,在日益寂寥和漫長的時光里,寂靜了聲音,黯淡了亮澤。 是的,在鄉村,在農家院子里,掛在屋檐下的鋤把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了。終有一天,鋤把會在農屋下消失嗎?我想不會的,要相信,只要有土地存在,就一定會有農人;有了農人,鋤把就有存在的理由了。無論如何,鋤把會如一彎明月一樣,永遠掛在鄉村的天空,掛在農人的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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