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有梅花便不同

春節過后，榕城煙雨瀟瀟，濕冷酷寒。窗外高大的樸樹黃葉落盡，而窗內幾束插花————“干枝蠟梅”卻悄然競發，小萼嬌滴，蠟質輕柔，清雅可愛，令人喜樂。

我喜歡梅花，清雋絕俗，不媚不妖。微風輕拂，幽香浮動，忽近忽遠。若走近刻意聞之，反而飄渺難尋。這香中有韻不知寒，每年深冬初春縈繞身邊，浸入骨髓，難以割舍。

這么說著，我想起到過的許多地方，見過不同梅的卓爾不凡風姿，細嗅其芬韻芳華，漾起我的情思神往。

林陽禪寺的古梅，一樹紅，似美人來;一樹白，似高士臥;一半在地虬根，一半在天翩躚;你情我濃，心心念念，相映更加瑰麗，共度春秋三百多載，依然具松柏之骨，挾蓮花之姿，裹菊花之靈。若站在樹下，花枝觸額，內心會有怎樣的柔軟?留下“且向寺前一叩安，禪音渺渺清如我”的梵韻。

連江梅洋村的梅，臨路傍溪，疏影橫斜，玲瓏玉綴，輕素靜逸。試看蕊開碧水暖，且聽風過心香吟。讓人心生“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的感嘆!

鼓山鼓嶺的梅，集天地之靈氣，納宇宙之精華，獨守蕭索的山崗，凌霜傲雪，昂首凜然綻放，靜靜地，寂寂地，鋪就一片片紅綠色的洇染錦緞，點亮山野的春天。好一種“萬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先天下春”的氣派。

說到底，梅，長于籬家寺院，或驛路斷橋，或寂寥山嶺，都美醉雙眸，什么歲月長江紅塵滾滾皆緲小不見。可看到她仿佛隔開世俗，隔著風雪，那樣以冰清的眉眼與我相見，這美好的相遇，讓心頭念起一縷前世今生的緣。驀然回首，盡是深情。請允我，認認真真寫下淺喜深愛的懷想和感念。

歲月渡口，過客三千。今生與梅有緣，相知相悅，何其有幸。我愛“梅花開時，請勿遠行”的相交，更愛“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的情誼;我愛一樹繁花似錦，抱香自持，卻更欣賞一種逸態閑情，幾分清標傲骨，兀立在天地之間。“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怪不得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為之顛狂，那么多的癡男怨女為之銷魂。

如今，將梅裝入陶罐，注以清水。素影映窗，春意盈懷，可“歲晏且聞香，春深看結子”，則安之，則靜之。若置梅于案前，你我對坐，品脫蕊點茶之湯，與你敘舊，與時光話暖，則神骨俱清，悠然自遠。有詩曰：“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春風化雨，萬物可期。想來，余生，呈不了林和靖的梅妻鶴子的風雅，現不了“梅花屋主”王冕梅骨的霸氣，不妨讓我做個尋梅喜梅品梅頌梅的雅士。可否?可好?

(劉明 作者單位：福州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