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于飛 雙烈流芳

鳳凰，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百鳥之王，雄為“鳳”，雌為“凰”。陳明，堪稱人中之鳳，而辛銳，也當之無愧為女中之凰。他們，堪稱是一對在抗日烽火中涅的鳳凰。

陳明，字少微，學名若星，1902年出生于龍巖新羅區東肖街道龍泉一個書香之家。他的故居官寶厝，建于1820年。辛丑寒冬時節，我慕名探訪了官寶厝。青磚灰瓦已經顯得有些古老，院中盛開的臘梅吐著芬香，引領我追尋陳明早年的足跡：1921年，陳明在省立第九中學畢業后，于家鄉桐岡書院與鄧子恢等人發起創立奇山書社，并創辦閩西最早傳播馬克思主義的報刊《巖聲》，時人譽為“龍巖八駿”。

是鳳凰總要飛出大山。1925年，陳明考入上海大學，不俟畢業，就出任北伐軍東路軍政治部組織科科長兼《福建評論》社長。大革命失敗后，他在危難之際出任中共福建臨時省委書記，組織農民暴動，組建紅色武裝，不幸落入軍閥魔掌，在獄中建立秘密黨支部，在深夜里成功越獄。后來，又被選派到莫斯科東方大學深造，學成歸國后，曾任福建軍區宣傳部部長、紅軍總政治部宣傳科科長等職，又參加了長征。全面抗戰爆發后，陳明參與創建山東抗日根據地的領導工作，后來當選為山東省戰時工作推行委員會副主任兼秘書長。戎馬倥傯之余，陳明撰寫了《擁護民主政權》《抗日民主政府》等文章，被中共山東分局書記朱瑞稱為“山東的一位有權威的理論家”。

英俊、儒雅而又才華橫溢的陳明，與大家閨秀辛銳的結合，堪稱珠聯璧合。

辛銳，1918年出生于濟南市章丘縣辛寨鎮辛二村，其父是山東著名的銀行家辛葭舟。她家境優越，能歌善舞、工于丹青和木刻?！捌咂呤伦儭焙螅凛缰弁渡砜谷?，奔向沂蒙山抗日根據地參加了八路軍，同年加入了共產黨。她多才多藝，歷任中共山東分局秘書、山東省婦聯秘書、姊妹劇團團長等職，且是《大眾日報》的創辦人之一。每逢集會和行軍休息，大家要辛銳唱唱歌，她就大大方方地為大家演唱。當時，軍用地圖緊缺，辛銳發揮自己的書畫特長，找來一份舊地圖，按當時敵我態勢區域加以修改和補充，然后復制成若干份送給部隊，此舉得到部隊首長的激賞。

在八路軍這個大家庭里，追求辛銳的人特別多，她婉言謝絕了眾多愛慕者，因為她深深愛上了陳明。

戰爭年代的愛情沒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但共同的理想和信念、相得益彰的才藝、水乳交融的生活情趣，讓陳明、辛銳之間不乏革命者的羅曼蒂克。1941年3月，他倆結為伉儷?；楹蟛痪茫龄J懷孕了，囿于當時條件，陳明沒能買營養品為愛妻滋補身子，就牽著她的手上山采摘山東特有的野果酸棗給她吃，并撫慰妻子：“現在是戰爭年代，條件差，只好委屈你吃酸棗子了。辛銳，等到革命勝利，我們回龍巖家鄉，那里有杏果、枇杷，還有香噴噴的咸酸菜，味道可好啦!”

然而，殘酷的戰爭環境，沒能讓她和陳明的愛情結晶降生人間，而陳明最終未能如愿帶著辛銳回到家鄉龍巖。

1941年11月，五萬多日偽軍對沂蒙山抗日根據地進行殘酷的“大掃蕩”，八路軍化整為零，分路突圍。陳明負責帶省戰工委機關突圍，隨行的只有一支小部隊。11月30日，在費縣大古臺村，陳明與辛銳不期而遇，當時正處于急行軍狀態，倆人匆匆打個招呼，來不及交談幾句，就揮手作別。翌日凌晨，陳明率部突圍到沂南大青山時，突然遭遇一個旅團日軍，敵軍十幾倍于我，我軍與敵展開殊死搏斗，大部分同志沒能沖出重圍，陳明把手槍里的最后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壯烈殉國。同一天，辛銳所帶的分隊在貓頭山與日軍相遇，為掩護戰友們突圍，辛銳斷后作戰，不幸身負重傷。在養傷的半個來月期間，她幾次問護理她的戰友：“我的丈夫陳明今在何處?他怎么不來看我?”戰友強忍眼淚，背過身去，不忍心把陳明已經犧牲的消息告訴她。12月17日拂曉，日軍發現了辛銳養傷的處所，同志們抬著辛銳突圍，辛銳厲聲命令同志們放下擔架立即突圍，然后坐起身子獨自斷后，她先后投出三顆手榴彈，炸死了幾名日軍、炸傷了一名日軍軍官，另一名日軍軍官瞄準辛銳開了槍，辛銳倒下了，敵人圍了上來，她拉響了懷里藏著的手榴彈，與敵同歸于盡。

在辛銳留存于世的畫作中，有一幅工筆淡彩花鳥畫，畫的是一只翎羽絢爛的鳳凰，從畫面中鳳凰的頭頸、翼尾和腿部的動勢來看，這只鳳凰應是剛從遙遠的天邊飛來，終于找到了合意的棲息之處，正合攏雙翼回視后方，呼喚伴侶。天若有情天亦老，陳明、辛銳這對伴侶寶貴的生命和壯麗的愛情凋落在大青山，雙雙涅為戰火中的鳳凰。

和平年代，歲月靜好。我在官寶厝里流連，追憶他倆的人生履痕。位于臨沂的華東革命烈士陵園里，有陳明、辛銳的合葬墓————無聲地昭示著后人合葬墓的主人鳳凰于飛、雙烈流芳的壯美佳話。

（唐寶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