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澆飯

寫了幾個小時飲食文，肚子比平時要顯得更餓，于是停下筆，到家門口小吃店點了一碗蓋澆飯。滿滿一盆飯，厚厚一層菜，還附送了紫菜蛋花湯。我一邊吃著一邊打量四周，店里五六人都是吃的蓋澆飯，鄰桌老兄尤顯眼，他正悶著頭吃著蓋澆飯，我看他半天，他瞧也不瞧我，自顧自地沉浸于一飯一世界。

吃蓋澆飯，看市井百態，這是樸素的味道，這是樸素的情懷。蓋澆飯樸素，但不是光“素”————它的澆頭有很多是葷素搭配。如魚香肉絲、番茄炒雞蛋、梅干菜燒肉、肉末豆腐。我是根據心情、胃口選著吃，蓋澆飯是多彩的飲食，亦是我斑斕的人生。

蓋澆飯可把菜飯攪拌起來吃，按照土語叫做“大糊大搞”;可菜、飯分放碗里，一口菜一口飯地吃，這有個專業術語叫“過橋”。前面是快餐式的吃法，后面是慢生活的吃法，快或慢，粗獷或文雅，任君選擇。而蓋澆飯的味道始終不變，它悄悄地揮散芳香，靜靜地釋放美味。這美味由簡潔的米飯和家常的菜構成，說樸實，卻又豐盛，是尋常日子里的清平樂。

蓋澆飯是專一的，它省去了點菜的煩惱，節約了不少時間，就等于拉長了生命的長度。蓋，是一種溫暖;澆，是一種滋潤。在菜肴的蓋澆下，米飯得到了妥帖的對待，飯菜承載的不是腸胃的溫飽，更是心靈深處的慰籍?；野档臅r光中，吃一碗至愛親朋做的蓋澆飯，失落和痛楚消減大半，陽光的味道漸漸稠厚起來。

人是鐵，飯是鋼。但蓋澆飯絕不只是冰冷堅硬的鋼，它是柔情的，能讓人察覺到這世間的溫暖。有年冬夜，在一食棚里，我和一幫素不相識的建筑工擠在一起吃蓋澆飯，看他們喝酒猜拳，看他們談笑風生，再看看他們粗糙的大手，飽經風霜的臉龐，我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感動。他們是這個時代的偉大人物。

（李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