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土

父親是屬蛇的，更像是屬土的。

父親與土似有不解之緣，一生中大多數時間都是挽著褲腿、一身泥巴在土地里忙活，身上時常帶有濃濃的泥土味。而且似乎只要在土里，就有使不完的勁，永不知疲倦。一離開土，就極不適應，暈車、暈船、怕高。只要腳不著地，就緊張。記得二十多年前，父親坐長途汽車來溫州看我，暈車吐得不省人事，只得提前在瑞安下車，腳一著地，慢慢就恢復了。

還記得我第一次即將遠離家鄉到廣州上大學時，父親沒有太多的話，只是叮囑：到一塊生地，先光腳在土地里走走，喝一口當地的生水。此前，父親并未出過遠門，卻說得像回事。不過，對我而言，這土辦法還挺管用的。

父親愛土、樂土，特勤快，對土地似有深深的情感。不僅辛勤耕耘著分到的幾畝責任田，還經常四處開墾一些邊角荒地、山地，種植一些蕃薯、土豆等。并總是樂此不疲地到處幫鄰居、親戚下地干活，不講條件，不求回報。

父親愛出汗，耕作過的土地里灑滿了汗水，因此，土里似也留了幾分父親的氣息。尤其是在父親開墾的一塊山地上，望著郁郁蔥蔥的竹林、果茶樹林等，微風吹過，似乎又聞著了父親的氣息。

父親個性也像土。話不多，脾氣極好，是村里村外出了名的實誠人。雖沒上過學，卻常說：量大福大，吃虧是福。從不計較，也不抱怨，連家里的幾塊好地都被置換了。曾經很難理解，直到自己有次踏在土里，似乎明白了、讀懂了，父親多像土啊!那么包容、寬厚、純樸和深沉。

以前，看到老人拄拐，常會想起父親。

現在，父親走進了土里的那一頭。聞著泥土的氣息，也常想起父親。或深吸一口氣，或出神盯著土地，或蹲下身來，脫去鞋襪，輕觸泥土…………

父親，我想您了。

(盧洪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