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記這些熱氣騰騰的生命

讀何葆國《赤子初心》

《赤子初心》是漳州作家何葆國的長篇報告文學作品，是關于被授予“時代楷模”的“漳州110”的紀實寫作，講述了人民警察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奮斗史與發展史。書分三章，分別為第一章“漳州110”簡史、第二章“漳州110”紀事、第三章與時俱進的“漳州110”。很顯然，第二章與第三章是整本書的主體部分。

從錯綜復雜中梳理出典型

何葆國以警隊長達三十一年的發展歷程為線索，從無比繁瑣、錯綜復雜的險情與警情中梳理出具有典型意義的事例，并詳細寫出人民警察于危機時刻中的應對策略。

小孩或老人摔傷了，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傷者送往醫院?歹徒挾持人質的同時手持液化氣瓶作為威脅，如何多管齊下地處理?老人家深夜里疑心有人按鈴不止，如何做才能讓她放寬心?有人被騙入傳銷組織的包圍圈里，如何在保證對方安全的同時又有效地打擊犯罪嫌疑人?以上種種情況，均不難在書中找到值得借鑒或富有啟發性的處理方法。

從社會層面來看，每一樁典型事件都是小事。可是在群眾眼里，這些小事就是大事。小事如果沒有得到有效控制，有可能演變成大事。把一件件事的來龍去脈陳述完整的同時又做到重點突出，就是何葆國的敘事策略。在講故事的過程中，何葆國著力刻畫群眾之急之困之險的同時，用心刻畫民警在危急關頭時義無反顧的付出。可以說，《赤子初心》是一部畫面感與現場感兼具的作品。畫面中，有身陷危難、亟待援助的群眾;畫面中，有義無反顧、挺身而出的警察。這不是演戲走走過場，而是要無條件地獻出自我。無條件奉獻的源頭是什么?是愛，是把群眾當作親人一般的愛。“這么快呀!”這是漳州110出警速度的真實寫照，是警察分秒必爭地救人的真實寫照，也是群眾對警察同志如神兵天降般的贊嘆與感恩。每一個警察個體皆有各自突出的品質，他們在日復一日的付出之中把品質匯入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大義之中。

決不能把他們簡單地視為英雄，事實上他們是普普通通的人，常有內心焦灼、力有不逮的許多時候。他們與多數人相比之最大區別在于，他們愿意做。幫助他人，是許多人能夠做到的事，卻不一定愿意去做。能夠做，是能力;愿意做，是態度，是精神，是選擇。

點線結合，寫出人性的深廣

何葆國筆下有點有線、點線結合，寫出人性之深廣的同時，亦寫活一個個人民警察。“點”即挺身而出的那個瞬間或畫面的再現，“線”則指的是他們穿上警服前后的人生經歷與心路變化。

《志在為民》寫的年僅29歲就犧牲的張志民。加入警隊不久，在一次圍捕行動中，他如餓虎撲食般撲向嫌疑人將其摁倒在地。在龍文區南環路村民械斗即將一觸即發時，他走到雙方面前既苦心勸解又義正辭嚴警告，讓雙方最終各自散去。來自龍巖永定縣的中學生因不堪家長責罵跳入九龍江，他跟著同事一塊跳入江中，兩人配合救起異地少年。追捕幾個游手好閑的“少年家”，抓住其中一人，那人掏出200元作為行賄之資，被他大聲呵斥，而后移交轄區派出所。

用一個個閃著光的點，把或長或短的生命之線串連起來，就是一篇篇充滿正能量的人物小傳。當然，他們并不是生來就勇敢、機智、靈敏的，一次對別人的幫助就是一次對自我的鍛造，一段段經歷就是一次次成長。打小以來就如此是不可能的，慢慢地變成如此才是真實的。何葆國著意描摹的正是他們從膽怯到勇敢、從慌亂到冷靜、從著急到從容的漸變過程，而這才是讓警察形象矗立于讀者心中的必然之舉。

于一篇篇小傳中，人民警察有其剛強、堅韌的一面，亦有其溫柔、細膩的一面。若無人民警察，孤兒蘇曉麗的人生將是另一種模樣。民警們為她輔導功課買新衣服帶她吃年夜飯，為她爭得一套單身公寓并湊錢幫她裝修買家具，為她湊上大學所需的生活費。“‘漳州110’民警每人每個月從薪水中捐出10元錢，給曉麗每個月500元作為生活費。”只有其中一面，人物就不夠真實;只有其中一面，一定無法應對時刻變化、無法預料的各種險情。何葆國筆下的人民警察不是刻板的、僵硬的、一成不變的、而是復雜的、立體的、有煙火氣的。給人民群眾的幫助不在一次，還在當時幫助過后的以后的許多次，這樣一來，把群眾放在心中的精神才更厚重、更有震撼力。

那些得到過幫助、感受過溫暖的普通人，與人民警察一樣應該被記住。被記住的不是他們的名字，而是他們的亟待援手伸過來的表情與困境。也許，在某些無法預料的時刻，我們和他們身處于相近的處境。所以說，他們就是我們，我們就是他們，他們和我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當讀者對他們或遇歹徒、或遇火情、或處于生死攸關的關頭能夠最大程度地感同身受時，這些人就走進了心里，穿著警服的這些生命也就住進了我們心里。

行走的終點是內心

這部《赤子初心》是何葆國眾多作品中最為獨特的一部。與他包括《水仙》《東溪謠》《偽幣之家》在內的長篇小說相比，這部作品是非虛構的，書中人物及其故事，無不經過調查、采寫、走訪而寫成。書中人物可以化名，化名者背后是真實存在著的人。

對作家本人來講，寫作的過程即不斷捫心自問、將心比心的過程。如果我是請求救援的群眾，得到幫助之后，我心中會有怎樣的感受?如果我是伸出援手的民警，接到請求后，我會如何判斷險情并給予及時的幫助?閱讀社會是雙腳腳踏實地的行走，品讀人間是心靈的逐漸豐盈。危險與安全的相互轉換，邪惡與正義之間的較量，時時撞擊著作家的心靈。由此可知，報告文學寫作所依賴的行走，不可淺嘗輒止、半途而廢。行走至何處可以停止?就空間距離而言，沒有人說得清楚。千萬里的行走之終點，不在別處，而是自己的內心。

內心是一切寫作的起點，報告文學創作亦不例外。如果自己的心不曾被民警的精神打動，何葆國一定無法寫成這部長達十五萬字的集體傳記。作家的心如果是僵硬的、冰冷的，那么筆下的文字一經寫出即宣告死去。回過頭來講，何葆國也是讀者，他是這些生命、這些事跡的讀者。正因為他被這些事跡深深打動，才能寫出深深打動讀者的作品。這是既樸素又深刻的道理，報告文學是否具有生命力，其最初的觀察點即在于此。

不可否認的是，《赤子初心》是一部以青年民警為主要人物的作品。敏捷的身手、機智的處理、充沛的體力、與時俱進的技術操作，顯然是青年人獨有的優勢。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們的熱忱助人彰顯的何止是人格的高貴?他們是埋頭苦干的人，是拼命硬干的人，是為民請命的人，是舍身求法的人。竊以為，把曾經或正在漳州大地上救助過或幫助著許多群眾的青年民警，視作國家或民族之脊梁是恰切的。這絕不是無限度的拔高或為了某種利益的阿諛，是環顧周遭之后的清醒認識。

在物欲熾熱、拜金主義甚囂塵上的當下，青年人如何在復雜多變的現代環境中尋找合宜的位置，無疑是整個社會的焦點問題。“漳州110”民警三十多年來的接力付出，給予當下青年人的是一種跨過當下、指向未來的啟迪。當一名普通民警，不可能有錢也不可能有權，有的是滿滿的責任心與高高的使命感。

(張家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