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蓮的夢

盛夏，池塘的睡蓮綽約綻放，蕩漾著生命的禪意，也點(diǎn)綴著夏日的風(fēng)情。走過福州茶亭公園一片蓮池，剛好是晚餐時(shí)間，停車入園，賞一池睡蓮花開。

園子中有幾處池塘，每一處睡蓮都不一樣，品種眾多。我在一塘睡蓮前駐足，目光被深深吸引。七月，榕城酷熱。捱到傍晚，才有一絲絲涼意。

傍晚的風(fēng)徐徐而來，輕輕撫摸著眼前多彩的睡蓮顫動，暗香飄渺。白的，好似冬雪，純潔、樸素;紫紅的，如晚霞，燦爛、艷麗;黃的，像暖陽，溫柔、光彩;藍(lán)的，若湖水，穩(wěn)重、善良…………

那般安靜，靜得讓人驚訝。池塘邊就是繁華與熱鬧，果木烤牛肉在炭火上飄出香味。大榕樹下的走廊里，有人在談笑風(fēng)生，有人在竊竊私語。夏日的傍晚，屬于啤酒和燒烤。

就在這樣喧鬧的環(huán)境中，睡蓮靜靜地開在人們的目光中。吃一口美食，看一眼睡蓮，一時(shí)不知身在何處，仿佛入了仙境。

我只是過客，與一池睡蓮不期而遇，驚喜不已。它不知道我從哪里來，我也不知道它會開在我行走的路上。皆是緣，讓我們遇見。我在時(shí)光里驚艷它的靜美，它在光陰里等待我的到來。蹲下來，與它近距離地相對相看，無語歡談。

腦海中想著莫奈畫筆下的睡蓮。這個大胡子畫家曾經(jīng)說過：“我會成為畫家，多是拜花所賜。”他的生命，因睡蓮而不朽。他一定不知道，多年以后，在遙遠(yuǎn)的國度，有人站在一塘睡蓮前，想起他和他的畫。

莫奈的睡蓮和梵高的向日葵，都是喜歡的畫作。有靈魂的畫，是物我相通、物我相忘的。緩緩流淌出的生命力，經(jīng)久不息。我想用筆墨臨摹出睡蓮的美，卻覺得文字于我，在睡蓮面前，竟然有了怯意。

不是擔(dān)心寫不出華麗的句子，而是害怕文字的清淺打破了睡蓮的沉靜。年少時(shí)，讀《愛蓮說》，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已經(jīng)把蓮花的高潔品質(zhì)，深刻在心中。于蓮，總有君子之風(fēng)的定義。

睡蓮，得一睡字，是因?yàn)樗粘龈∷`，日暮含苞而潛。一個緩慢漸次綻放的過程，讓生命的美麗得以更加完美的詮釋。慢，讓人有時(shí)間去品味。有人拍過睡蓮開放，早晨八點(diǎn)含苞，到中午半開，午后怒放，傍晚收攏，夜間閉合成一個小球兒，悄然地枕水而眠，給人安靜平和的力量。每一朵睡蓮，從春末到秋初的每一天都要這么盛開一次，如詩似畫，合攏一次，如醉似薰。在開合之間，一切皆自然悠然。

有“睡美人”之稱的睡蓮，是配得上美人的。在古代“美人”二字是比喻君子，品德美好的人。可指男子，也可指女子，男子相貌俊逸，才德出眾;女子容貌美麗，品德高尚。孟子曾寫下“充實(shí)善信，使之不虛，是為美人”之句。

一朵朵睡蓮，開在綠意叢叢的荷葉之間。綠衣拂面，蓮支亭立，怡美安詳，與世無爭。盡管身邊熙熙攘攘，它依然恬靜地開在自己的世界。那一返璞歸真的蓮花世界，是無數(shù)人可望不可及的。

“蓮，花之君子者也。”君子之風(fēng)，在于德。孔子說：“人不知而慍，不亦君子乎?”睡蓮開在夏日，不求得任何人的觀賞和理解，只是做好了自己該做的本分，無形中修成了自己的君子之范。

從淤泥的黑暗中，向著光明，從容花開。一朵朵睡蓮開在時(shí)間的無涯中，有著自己的特質(zhì)和品行。有的嫵媚得要命，有的嬌柔得令人生憐;有的雅致到極致，有的圣潔至通靈…………沒有一個固定的造型，沒有不變的容顏，唯有“浮時(shí)不染、伏時(shí)不躁”的獨(dú)特美韻，總是懾魂奪魄，讓人清揚(yáng)曠遠(yuǎn)。猶如行坐于永恒的光明中。一花一世界，一瞬即一生。

睡蓮入得夏來，一開就是一方天地。誰在前世遺落了你，誰在今生拾得了你?你裝點(diǎn)了誰的明月和夢想?此時(shí)，我似乎可以捕捉到己身以睡蓮的形式存在的感覺，開合淡然，浮伏坦然，自在清涼。

（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