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韻店頭街

一個城市一般會有一個熱鬧的街市。長汀縣城也不例外，最熱鬧的地方在店頭街。凡是到長汀的客人，店頭街是必去的地方，成為旅游的打卡點。長汀是我的家鄉，我不知多少次走進店頭街，因為熟視無睹，總覺得平平凡凡。可她分明又一次次地吸引我走近它，我想其一定有不平凡的地方。

與店頭街的初次接觸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從農村中學考入長汀一中讀高中。讀書累了，會在周末與幾個住校的同學相邀去城區走街串巷。汀城的街巷縱橫交錯，密如織網。有時也會迷路，但一直走總能走到大街上。走的最多的還是店頭街，位于人口稠密的南門街和五通街之間，離一中近。街道狹長逼直，店鋪林立，古樸滄桑，適宜邊走邊看。街頭有一間剃頭店：老式的推子，折疊剃刀，可以調節直立與平躺的理發椅，斑駁的鏡子。邊上有一長凳，常坐著四五個中年人，他們在等待中聊天，有幾個還悠閑地抽著煙，似乎理不理發都無關緊要。街上有好幾家雕刻店，工匠們雕刻的菩薩像栩栩如生，常感嘆他們的手工這么精巧，不用圖紙，直接在木頭上精雕細刻。街上有好幾家豆腐店，靠著門口的，是一塊大木板上排列整齊做好的豆腐。里面是豆腐加工作坊，灶臺上放著黝黑的大鍋，邊上有一兩個大圓木桶，作坊主人在不停地忙碌著。街上還有不少打鐵店、打金店、裁縫店、畫像店等。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店頭街作為歷史文化名城的重要組成部分，逐漸修繕，聲名鵲起。由此，我開始細細打量起這條古街，對它的歷史文化給予了關注。“店頭”在客家語中，乃最好的集市商鋪之意，可見這條街在當地人的心目中有很高的聲譽。唐代在舊鎮南門外有小規模的零星物品交換，北宋時在此設店頭市。隨著南宋汀江航運的開通，汀江成為閩粵贛邊區的經濟大動脈。惠吉門碼頭是汀州古城主要碼頭之一，臨近碼頭的店頭市近水樓臺先得月，市場日益繁榮，集市蓋起了店鋪，逐步發展成街市，俗稱店頭街。到明代，汀江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長汀成為閩粵贛邊商貿重鎮，店頭街因得天獨厚的優勢成為閩粵贛邊重要的商貿集散中心，商客云集。明清時期，這里是汀州府的四大街區之一。

后來，只要有空，總會到店頭街走走看看。每次去，都會有一種新變化的感覺。店頭街人氣越來越旺，越來越熱鬧。如今走進店頭街，迎面看見古樸的牌樓，牌樓上由清代大學士紀曉嵐所書的“店頭街”三個大字熠熠生輝。走過牌樓，則看到街口第一家商鋪門頭上懸掛著“中國歷史文化名街——長汀店頭街”牌匾。往里走，街還是那么狹窄，像人們戲稱的“站在街中，可以左手買香煙，右手買火柴”。正如時代變遷，現早已不賣火柴了,可以改為買打火機。青瓦蓋頂的二層木房，結構已經發生變化，不再一律是前店后宅、下店上宅，或前店后作坊為主的模式，不少店鋪前后都是店，上下也是店。曾經眾多的雕刻店、打鐵店、裁縫店、豆腐作坊店隨著時代的發展，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代之而起的商店大都經營銷售汀州八大干、汀州姜糖、“蛇糖”、汀州米酒、長汀河田雞、燒大塊、汀州芋頭絲、竹制小擺件。還有各具特色的客家小吃店，售賣汀州特色小吃煎薯餅、燈盞糕、籠床糕、芋子糕、卷餅、油炸肉圓、豆腐丸、豆腐餃等等，數不勝數。

漫步其間，但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顯得古色古香。店門上的杏黃旗上寫著招牌和行業名稱，讓人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在街上，有行色匆匆的身影，應該是長汀本地人，需要從此經過。有走馬觀花、閑庭信步的，一般是來長汀的游客，他們駐足觀望著商店里琳瑯滿目的物品或是各類小吃，品味著悠閑的生活。

老街還保存了張宅、王家祠、蘭氏宗祠、林氏家廟等一大批建于明清時期的府第式古建筑。這些古建筑，有的規模宏大，有的小巧別致，但都翹角飛檐，雕梁畫棟。南邊的段宅，門上寫著“貢元”二字，院內的一棵鐵樹，有600多年歷史，枝繁葉茂，遒勁蒼翠。

行走在這條466米長的古街上，遙想著老街遠去的那些舊時光，總會感慨萬端，思緒萬千。店頭街歷經幾百年的風風雨雨，從當年的繁華一路走來至今仍熙熙攘攘、琳瑯滿目，是有什么獨特的根基延伸?是篳路藍縷的客家人的勤勞智慧，還是那悠悠南流的汀江滋養孕育?

每次走在這條街上，總會讓我油然而生淡淡的鄉愁，仿佛穿越時空走進古代，與古人一起輕搖漫步，輕松愜意，悠閑自在，忘記了塵囂，忘記了生活的煩憂。千年沉淀的古韻店頭街，是我記住鄉愁的地方。

（邱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