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不久,86歲高齡的傅敏在上海去世,去了天堂與父母兄長相會。上海,是大翻譯家、文學家傅雷先生生活過的地方。在那里,傅雷先生春蠶吐絲一般翻譯出國外文學的煌煌巨著。 脾氣暴躁、敏感細膩的傅雷,在沉沉思念中,又帶著對國外留學長子傅聰的心中懊悔,寫下一封封家信穿過太平洋的風,一個嚴父的柔腸溫語抵達到在歐洲留學的傅聰心中。傅雷去世后,作為這些家書隱者的傅敏,與哥哥傅聰一起,把父子之間的往來家書殫精竭慮編輯出版,1981年《傅雷家書》出版后,至今已風行40多年,感動了一代又一代人。 赤子孤獨了,會創造一個世界。這句話說的是傅雷在遭受命運折磨時,他依然感覺“江聲浩蕩,自屋后上升”,翻譯了浩瀚的西方文學作品。那時,大兒子傅聰遠在歐洲游學,傅雷把對兒子嚴厲、博大、溫厚的綿綿之愛,都流淌在了一封一封書信里。 有一次,我在一篇文章中讀到傅聰傅敏兄弟倆到父母墓碑前讀信,他們一同撫摸著冰涼的墓碑,想把爸爸媽媽從遙遠的世界里呼喚出來,我的心里也是那么難受。人到中年,重讀《傅雷家書》,眼前總浮現起這個中年男人當年在上海江蘇路安定坊的書齋內,給兒子深情地寫信,然后穿過大街去郵局投遞信件的清瘦身影。他依然保持著尊嚴,把每一根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雙眸明亮,但已浮現出深深的眼袋…………傅雷用豐厚的文化底蘊,通過書信不斷涵養滋潤出一個藝術家的傅聰、一個杰出英語教師的傅敏,我對父子之間在書信里的相互激蕩,由衷敬意。有天我讀了《傅雷家書》,在晚餐的桌子上斟滿了一杯酒,心里喃喃呼喚的,就是這個優雅、謙卑、傲骨、有時脾氣也很大的傅雷老先生,我同這顆老靈魂的跨時空相逢,通過一杯薄酒的發酵,在血液里貫通了。 我偶然買到一本抗戰家書,讀到了往日心里那些鐵骨錚錚的抗日俊杰寫給親人的家書,有的成了遺書。這些信里,依然有家長里短,兒女情長,讓我與他們再次相遇,只是少了那一份以前想象中虛無的崇高,他們以骨肉之軀,血染疆場,以殷殷囑托,激勵后人。抗戰名將左權將軍,隕落戰場時年僅37歲,他在前線寫給妻子的一封信里這樣寫道:“在閑游與獨坐中,有時總仿佛有你及北北(女兒)與我在一塊玩著、談著,特別是北北非常調皮…………我也種了四五十棵洋姜,還有20棵西紅柿,長得還不壞…………”這樣一個慈愛父親的形象,躍然紙上,我仿佛眺望到了炮火連天中那一塊種了洋姜、西紅柿的菜地,左權將軍從菜地里躬腰后抬起頭來,我似乎還看到了老照片中他那挺直的鼻子。 讀一個當年知青寫給家里的信,他說自己近來的工作就是垛馬草,知道那個年代朦朧田野上真有一個村里蓄長辮子的小芳。讀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文學青年們的通信,想起我走在縣城塵土飛揚的大街上去拜訪一個著名詩人的情景,那天從他家里出來,他塞給我兩個咸鴨蛋,我在縣城的星空下,晃蕩了一夜………… 讀民國年代的信。魯迅寫給許廣平那些幽默冷峻中透著親昵語氣的情書,讓魯迅一貫嚴肅的形象頓覺和藹親近。蕭紅在日本寫給蕭軍的信:“別人的黃金時代是舒展著翅膀過的,而我的黃金時代,是在籠子里過的…………”對這個孤苦的女子頓生愛憐之心。胡蘭成寫給張愛玲的一封信就八個字“因為相知,所以懂得”。張愛玲也回了8個字“因為懂得,所以慈悲”。這個因為愛,低到塵埃里卻開出花的女子,在我心里更清晰了,她也不再是那天邊一彎凄冷的新月。 前幾天于零亂的書柜里整理家信,讀到一封父親寫給我的信:“兒啊,我還是你的爸爸,好嗎…………”那是我青春期叛逆時,憤然之中在一張包面條的紙上寫下了斷絕父子關系的協議書,等我蓬頭垢面流浪歸來,父親從門縫里塞給我的一封信。30多年轉眼過去,這個已遠行到另外一個世界的憂郁老頭兒,我真希望,下輩子還投胎做他的兒子。 這些安臥在老時光里的信,沒被蒼涼之風吹散,卻被歲月的老棉被焐熱,讓每一個字都有了溫度,也讓我遇見了那些又滄桑又年輕的面孔,忍不住學著張愛玲的口氣輕聲打了一個招呼:“噢,原來你也在這里呀…………” (李曉) |
找福建律師 、看福建新聞 、免費法律咨詢 ,就上福建法治網 ---福建日報報業集團旗下,福建最權威的法律門戶網站
地址:福州華林路84號福建日報大廈5樓 新聞投訴:0591-87870370
版權所有:福建法治報社 閩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備案20071101號 閩ICP備11004623號-2
職業道德監督、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涉未成年舉報電話:0591-87521816,舉報郵箱:fjfzbbjb@126.com
福建省新聞道德委舉報電話:0591-87275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