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是公元前339年后的中午。

艾葉幽香，粽子清香，米酒醇香，我手持酒杯，全身的血液沸騰。

我在想，你活到公元2023年的模樣。

窗外，龍舟競渡喧嘩;窗內，鄂渚的傳奇在某一本書里替代歷史長河的潮起潮落…………

白天為未來糾結。天黑了，時間仿佛就繞到身后，后退。

我想回到楚國男子的樣子，沿著千荷飄香的古道，闖入向往的古代。

酒精像謀士，它助我走進從末歷經的春秋五霸、戰國七雄。

但是先生————

黃花草香仍在，我看不見郢都鄉村繁星璀璨，天神用星光洗手，焚香禱告;臘梅凌寒仍香，我沒趕上“天開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你驚嘆號般的出生。

一陣靜寂，一片曙光。

遙想先生曾意氣風發，衣袂飄飄，秋蘭為佩，縱長鋏以治亂象，吐辭鋒以對諸侯，舉賢授能，彰明法度，合縱連橫，聯齊孤秦，以待王者之興，楚道之光。

只是王者擁有謎語之內心，楚宮魑魅魍魎，刀光劍影，斬殺忠貞和賢良。一方錦盒，一封詔書，幾十載春秋，便迅速隱去。從備受恩寵到君子絕交，只須一個淡漠表情，就悉數總結，往昔彈指之間灰飛煙滅。

你舉頭問蒼天，人為何而生，天亦無語，唯見星漢燦爛;俯首問大地，人為何而死，地也無言，只有長河浩蕩。長歌當哭，雄風當嘯。漢北的求索噴薄成《天問》的吶喊，飆出楚漢云夢激蕩;江南的流放結晶成《九章》的悵惘，幽咽千古滄桑;湘水的彷徨凝結成《涉江》的力量，挾裹萬里悲傷。雖顏色憔悴，形容枯槁，卻依然丹心如蕙草蘭芷，九死猶未悔地花開花落，以天下為已任，委身于《離騷》《國殤》的家國情懷，忠言直諫，伏清白以死直。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這讓你唏噓哀嘆時之不當。“寧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漫蠖乎?”這是你送給自己的預言。你縱身一躍，跳進汨羅萬里濤，寧可玉碎，不可瓦全，定格于歷史，千古流芳。

從此，你“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駕飛龍，乘瑤車，揚云霓，鳴玉鸞，邀游在廣闊明麗的天空中，奏《九歌》舞《韶》兮，有了永生，有了永世。說到些，我甚想再舉杯痛飲，并與你碰出陰陽兩隔的空谷回音。

活在文字里比活在人世更幸福啊。

一曲《橘頌》，扼住了一切渺小和偉大。在紙上與你對坐，我奢望感到某種聲音存在，卻不需回答。因為先生凹凸不平的一生，早已替人世，把那些陡峭的秘密說破。

(劉明 作者單位：福州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