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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趴在窗臺,隔著防盜網,望向遠方的夜空,在閃爍的星光中想念陪我長大的那些蟲蟲。 知了總是孤獨地大聲唱歌。 枳實樹上的知了在專心鳴唱,不知危險來臨,待我手掌撲過去,逃跑已無望。“嘎”的一聲,歌聲驟停,它被夾在手指間無助地擺動。但很快又旁若無人地鳴唱起來,忘了身陷囹圄。這時候,如果松開手指,它一定還停在手心悲壯地唱歌,像視死如歸的斗士。生物學家說,知了幼蟲在土里生存,蛻幾次皮就變成知了,它徘徊于大樹,吸收植物的汁液生存。 大地是知了的母親,它愿意終其一生為母親唱響最嘹亮的歌聲。 筍蟲不會唱歌,卻有著華貴的外表。 他身披堅硬的橙黃色鎧甲,看上去顯眼又高貴,在昆蟲世界中別具一格,像個王者。它長著一根黑色的堅硬長喙,還有一對奇怪的觸角,像一串縮微版的小糖葫蘆,末端長一個鐮刀樣的黑錘子。筍蟲總是威武地揚著觸角,像揮舞鐮刀的死神。 它將長嘴扎進鮮美多汁的筍肉中享用美食,你一靠近,它馬上高高抬起鋒利帶倒刺的前腳,向你宣戰。它桀驁不馴,輕易地給你留下幾道血口子。孩子們用的棉線纏在它后腿上,它伸出黃色透明的飛羽伺機逃跑,但沒幾米就重重摔了下來,仰面朝天掙扎著。但也有剛烈的,用勁掙脫了絲線迅疾飛逃,留下一條黑腿掛在線上。 在老家,熊蜂叫做米斗蜂,我由衷佩服家鄉人的智慧,將一種蜜蜂形容得如此生動貼切。熊蜂毛茸茸的短圓肥胖,后腿帶二個黃色的花粉球,與常見的有修長身材的蜜蜂完全不同,像極了農民使用的米斗。它像采茶撲蝶舞中的角色“米斗星”一樣,憨態可掬。它像個飛行的鵝黃毛絨球,樣子笨拙飛行速度卻極快,轉瞬即逝。 從來沒有兩只熊蜂同時出現過,它們獨來獨往。沒人知道它家在哪里,也許它根本沒有家,那屋梁上的孔穴,柱上的木洞,是臨時的寓所,它更像仗劍天涯的獨行俠客。 熊蜂孤單但善良,不像馬蜂那樣兇神惡煞,震震作響。從沒聽說誰被熊蜂蜇過,他風一般飛行,風一般思考,在陽光下劃一道影子,留下流浪的靈魂映射在大地上。 蜻蜓總是缺少安全感,它不像別的昆蟲,起飛落下干脆利落。它飛飛停停,有時停留于空中,有時大角度改變飛行方向,似乎總是前途未卜。停下時,復眼里無數小眼珠滴溜溜轉,如果周圍安全,就垂下一半翅膀,然后繼續觀察,絕對安全時,翅膀完全放下,像戴著斗笠在田頭休憩的老農。 當成群的蜻蜓貼著稻穗亂飛,失去了往日的輕盈靈動,天要下雨了,該收谷子了。這時,娃子們的大竹枝一掃就能打下許多蜻蜓。 有可愛的,就有可怖的,比如青辣與洋辣子。 它們是讓人心頭一凜的毛毛蟲,有著三春柳般美麗的顏色,但生物學給了另一個名稱:警戒色。 洋辣子指甲大小,像古龍小說中的鐵蒺藜,它一動不動趴在蘆葦葉上,色彩協調難以發現。直到你的手像觸著燒紅的烙鐵猛地抽回,才曉得被洋辣子蜇了,微風吹過,它趴在那像啥事沒發生過,誰叫你侵犯它的領地。 青辣肥如胖子的食指,身上的刺像拉滿弓的毒箭瞄準你,讓人退避三舍。這蟲子什么樹葉都吃,啃禿了樹就爬下來找地方結繭,肥碩的身子在樹上,地上,墻上蠕動得很快。要是觸犯它,能讓你紅腫的手疼上二三天。 毛毛蟲是農村娃子童年的陰影,陰影中總有光亮,那是心靈之光。 螻蛄是初夏的象征! 這是種有意思的昆蟲,我們管它叫“土狗仔”,它潛伏在潮濕的土地里,啃食植物根莖,屬可愛的害蟲。 螻蛄暗褐色的身體正是大地的顏色,它天生一副挖隧道的身板,梭形的身子,一對大得夸張的前足,學名挖掘足,不消幾秒鐘,就隱入大地。它有翅但不擅飛行,夏日,從洞中爬出來偷窺世界,沿著光線撞進陌生的屋內,頓時慌了神。螻蛄溫馴不咬人,抓在手心總想擠開你手指逃跑,指縫間能感受到它有力的撐擠。 七月的田野裝滿了陽光,耕牛緩緩走過,鐵犁鈀將淺褐色的土地掀起,螻蛄的老窩被翻個底朝天,一只只漂浮在水上,像遭了洪水的災民無處可逃。碌碡嗒嗒嗒而過,黑八哥呼朋引伴大快朵頤。小娃們挽起褲腳,深一腳澆一腳與八哥爭搶,油炸的螻蛄香脆清甜,是難得的下酒菜。 陪我長大的那些蟲蟲,還有那劃過夜空的螢火蟲,有那閃著紫色金屬光澤的金姑子,有指甲大小的綠知了………… 有個作家說:成人世界是一條濁浪滾滾的大河,每個孩子都是一支歡樂地向它奔去的清澈的小溪。 這些蟲蟲都留在過去的歲月里了。 (謝春武 作者單位:閩西監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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