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傳：海上花園之城》

何況 李啟宇 著

外文出版社

要深入了解一個地方，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讀地方志。可惜，在今天要找到一本貫通古今，內容既準確翔實，文字又精彩可讀的地方志委實不易。作為一個新廈門人，可以說，直到讀到何況和李啟宇兩位先生合著的《廈門傳：海上花園之城》，我的這個愿望才得以實現。

這本書真的做到了文字可讀，內容翔實準確，而又詳略得當。這當然跟作者關系甚大。看到作者名字時，我即眼前一亮，直覺這本書絕對不會差。何況是廈門知名作家，寫過小說、散文，文字甚好，而更被人熟知的是他的報告文學，他早年參與撰寫的報告文學作品《開埠》曾榮獲首屆魯迅文學獎。李啟宇是廈門知名地方史專家，出版了《廈門史略》《廈門史料考據》等地方史著作，對廈門的歷史可謂爛熟于心。二人聯手，可謂“珠聯璧合”。有李啟宇把關，史實方面當然不會有問題;有何況統稿，文字方面自然也可以放心。

至于為什么不叫“史”“志”，而非以“傳”命名，我想來想去，除了叢書的硬性要求外(此書屬于外文出版社“絲路百城傳”叢書中的一種)，應當還有這方面的考慮：以“傳”名，相當于把城市擬人化，這就要求把它寫得有血有肉，寫出它的精神氣，寫出它的獨特面目，寫出它何以是它，以及如何成為它。倒不要求一定要像史志一樣面面俱到，更不能寫得面目刻板、嚴肅，讓人難以親近。如果我的理解不錯，那么這樣一本書對于作者的要求可謂不低。

幸而《廈門傳》做到了。它以輕松活潑的語言，合理的結構布局，要言不煩地寫出了廈門如何從一個蕞爾小島變成了今天的國際化海上花園城市，從而給這個小島寫出了一本空前的“大傳”。

在閱讀這本書之前，我錯誤地以為，廈門地域小，歷史短，如果真要為它立傳，似乎也就只能寫出一本薄薄的“小傳”。

說廈門地域小，這點相信沒人會否認。今天的廈門市下轄六個行政區(qū)，總面積也不過才1700.61平方公里，僅占福建省總面積的不到2%。廈門島就更小，僅有158平方公里。而且從歷史上看，廈門直到1935年才正式建市，當時市政府實際管轄范圍僅為廈門島西南部十余平方公里的區(qū)域。在此之前，廈門地域一直隸屬于泉州府管轄，今天的廈門島僅是個相當于鄉(xiāng)鎮(zhèn)級的行政區(qū)域，是后來隨著廈門市逐漸強大，反噬母體，才漸漸有了今天的規(guī)模。說廈門歷史短，主要是指廈門本島，“自宋以上無可考”(當然本書作者認為這種說法過于悲觀，認為開漳圣王陳元光的五言古詩《漳州新城秋宴》中的“新城”應該就是指廈門島，因而認為實際上盛唐的風早就已經頻頻在往這座小島上吹了)，則廈門島有史不過才千年而已。

而且廈門的歷史似乎也并不復雜，形成今天的廈門只有幾個關鍵的歷史時期而已。分別為唐朝在廈門島初設嘉禾里，標志著廈門島人口開始增多，被納入政府管理的視線;明末清初鄭成功入主中左所，改中左所為思明州，廈門島得到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清末《南京條約》簽訂，廈門被列為首批五個通商口岸之一，廈門的地位日益重要，經濟開始繁榮;民國初期林國賡將軍改造廈門市區(qū)，陳嘉庚籌建廈門大學，廈門市正式成立，標志著廈門市開始步入現代化城市;改革開放時期廈門被列為首批經濟特區(qū)，開始大力發(fā)展經濟，加強城市建設，廈門終于變成了今日的“海上花園”城市。

然而現在看來這只是我這個對廈門史一知半解的門外漢的誤解。在何況、李啟宇先生的筆下，似乎并不復雜的廈門史突然變得搖曳多姿起來，不僅充滿了豐富的歷史細節(jié)，而且處處關照時勢大局，將一個小島的歷史納入了世界史的框架中去敘述，因而稱之為“大傳”絕不為過。

這是很需要眼光的。

事實上廈門的發(fā)展必然離不開大的時代環(huán)境，離不開歷史的潮流。說起來廈門島實在荒僻，孤懸在福建東南沿海的一片海域中，只是眾多小島中的普通一個而已。在中國以北方中原地帶為政治、經濟、文化核心的時期，它注定會被忽視。只有隨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南移，這樣的蠻荒小島才可能得到發(fā)展，甚而在有宋一代竟然出了六個進士。但是畢竟它太偏了，沒有大航海時代的到來，它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發(fā)展。至于鄭成功給這個小島帶來的空前繁榮，則可以說是歷史的一個小小意外。因而給廈門寫書立傳，就不能不把廈門的發(fā)展放到一個大的時代背景中去講述。

除了眼光，我還特別佩服作者的識見。在對一些比較有爭議的史實進行分析時，作者往往能堅持正確的史觀，理性、客觀地分析問題，既不溢美、自戀，也不作過激之言，可謂持論公允。

在談到鼓浪嶼公共地界時期當地民眾與工部局巡捕發(fā)生的兩次沖突時，作者也完全持持平之論，而非動輒上升到民族矛盾，稱只要客觀、冷靜地想一想，就不難明白：“兩個事件只不過是傳統農耕經濟文化背景下形成的生活習慣與市民生活規(guī)范之間的沖突。”在談到林爾嘉與廈門海關稅務司的官司時，作者也寫道：“雙方以達成妥協的結果結束這場官司，說明不同文化形態(tài)之間并非一定要較量出非勝即負、你死我活的結局。”并進而認為：“這也是鼓浪嶼公共地界文化生態(tài)給予世人的啟示之一。”可謂警醒人心之語。

通讀全書，你不能不感慨，廈門還真是個神奇的存在。從一個荒僻的蕞爾小島，竟然一點點發(fā)展成了今天這樣一個國際聞名的現代化城市。其實在本書的引言開頭，作者就發(fā)過類似感慨，稱在“閩南金三角”中，相對于泉州、漳州，廈門的歷史可謂短暫，當泉州、漳州車馬喧闐的時候，廈門還是一座寂寂無名的孤島，“不敢與它們爭椅搶凳平起平坐”。可是作者立刻下了一個斷言，“但倘若歸根究底，開發(fā)的遲早未必就是一個地方歷史的全部。”確實如此，廈門的歷史就很好地印證了這一點。

而且因為地域、因為歷史，廈門還有很多“神奇”的地方，這也可以說是它的特性。廈門海域的居民素來靠貿易與捕魚為生，島上的居民也主要是外來移民，可謂“五方雜處”。“他們從四面八方輾轉流落到這座小島上，初衷都是為著謀生存、求發(fā)展，而不是為著和人一較高低。這種人口特點使得島民們在對待外來事物方面往往表現出一種寬容、豁達的態(tài)度。”而且因為日常所需無不來自島外，“在廈門這座小島上，如果一味排外，不要說生意無法維持，就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會成為問題。”其實今日的廈門仍然如此，是一座典型的移民城市，這也使這座城市的人顯得包容、平和，不排外。

作為一個新廈門人，我對廈門近二十年的飛速發(fā)展有著深刻的體認，從書中我也再次得到了確認。在本書的最后一章，也就是第九章“華麗蝶變”中，作者重點寫了新時期廈門的城市建設。雖然書中寫到的很多我都親身經歷過，比如海滄大橋、杏林大橋、集美大橋、翔安海底隧道、海滄海底隧道、翔安大橋等跨海通道的相繼建成，廈門BRT、地鐵的通車，翔安新機場的建設，山海空中步棧道的開通等等，但是讀到時仍然一次又一次激動得幾乎淚下。

“鳥是樹的花朵”，生活在廈門，我確實經常感覺到無比幸福。

不管怎么說，一本《廈門傳》寫盡了廈門這個曾經的小島的前世今生，讓熟知廈門歷史的人更加深愛廈門，讓不了解廈門的外地游客走近廈門，我想能做到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張遂濤 作者單位：廈門市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