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福城

出門走走，可賞心悅目。

周末晚，當我走在三坊七巷里，強烈的夏日陽光雖早被柔和的路燈取代，但石板上的余熱還在彌漫著。此刻南后街的游人，猶如瓷罐中的插蟶那般，挨挨擠擠，嚴絲合縫。素不相識的人們，卻不得不統(tǒng)一步調(diào)，你走我行，你停我止。因為前面一停，即形成一道人墻，堵著后面了。移到黃巷口時，又停了下來。許多人伸脖探腦，欲知因何而停。我是不急，本來就是毫無目的地閑逛。此時，夏風(fēng)很善解人意，徐徐吹來，穿過一道道人墻，如一把熨斗熨過去似的，將一顆顆焦躁的心熨平靜了。隨之，一陣馥郁的芬芳隨風(fēng)潛入鼻息，清新爽涼隨之沁入血脈骨髓，眼前頓然變得更加明亮了。

這股花香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是我曾經(jīng)栽過采過的茉莉花。

輪到我們前移后，終于看清了究竟，一商人在屋檐下，擺個小攤賣茉莉花。那茉莉花盛在一個敞口平底的大盆子上，有的被裝進一個個小網(wǎng)紗袋子里，有的散在外面，一粒粒花朵如脂玉般，潔白素雅。攤前圍著一圈人，走了一圈，換一圈。它彌漫的馨香吸引了人流。美麗花兒該有的樣子應(yīng)如此，既要有奪人眼目的外表，又要有攝人心魄的香氣。外表因為微小，容易被隱藏了，香氣可借風(fēng)傳達，氤氳的氣味便成為導(dǎo)航，精準地引人抵達。色與香又要剛剛好，太艷了，久觀會覺得媚俗;太香了，久聞會覺得黏膩。如此，只能惹人喜愛片刻。

茉莉花的色和香都是剛剛好的。

長成如此，并非茉莉花有什么特殊要求，它對土地不挑肥揀瘦，隨遇而安。在田野大地上，在陽臺的花盆里，在逼仄的墻根下，只要有土壤的存在，剪一段插入，或連根帶枝栽下，稍作休整蓄能，它就能抽枝散葉開花。無論是黑土地、紅土地，還是黃土地，它長出的葉兒一片片都是碧綠碧綠的，開出的花兒一朵朵一律潔白無瑕、清新淡雅、芬芳四溢。

“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梅花香自苦寒來而受人稱贊。

其實南方的夏天也很難捱過去，這個季節(jié)的陽光，熱烈到亢奮，火速把一座城烘焙成“火爐”“蒸籠”。因此，夏天有了“酷夏”“苦夏”之稱。熾熱與寒冷同樣蘊藏著殺機，“中暑”“熱射病”等詞語猶如夏日頭頂上突然傾瀉下來的一盆寒冰，令人戰(zhàn)栗。好些花花草草，若沒及時遮陰和澆水，便在烈日下蔫去，隨之香消，枝枯葉落。

烈日下的茉莉花，卻有寒風(fēng)中的梅花的風(fēng)骨，在極端的氣候中傲然挺立，絕不屈服。陽光愈烈，開得愈盛，色澤愈亮潔，香氣愈清雅。要說寒風(fēng)中綻放的梅花，在蕭瑟的冬中給人溫暖與希望。那么酷暑中盛開的茉莉花，是在炎熱的夏里給人清涼與寧靜。二者可謂異花同工，平凡中見珍貴。

福州人干脆將茉莉花摻進茶葉和咖啡里。它那清新淡雅的花香，與綿柔的茶香、焦?jié)獾目Х认闳诤显谝黄穑嗷コ删汀Ｓ谑牵嬚咻p輕抿上一口茉莉花茶、茉莉花咖啡，即感世外桃源與城市繁華并存了，幽遠卻不孤寂，高潔卻不冷僻。心隨之靜下來，身便也涼下來。美妙的治愈力，蔚為經(jīng)典風(fēng)潮那是自然不過的了。花中清涼解暑之元素，就在如此喜樂享受中，悄然潛入體內(nèi)，護佑人們平安度過炎炎一夏。有福之州，真是福氣滿滿。

中國人有以物明志的傳統(tǒng)，當人們喜愛一件事物的時候，往往是要將這件事物的優(yōu)良品性作為自己人生的操守準則。比如蘇東坡、鄭板橋愛竹子，是以竹子的高潔剛挺精神風(fēng)貌作為自己的處世原則。福州人將茉莉花尊崇為市花，廣為種之，是愛其潔白無瑕、清新脫俗、樸實芬芳的品性，人人賞之聞之食之念之敬之，給這座城的煙火氣中注入了清新芬芳。令我這個外鄉(xiāng)人，倍加喜愛在這片土地上行走了。

(羅錦生 作者單位：福建省公安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