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

依我所看，“菊香”一詞可寫作“秋香”。秋天主要是植物結果的時候，成語“春華秋實”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秋天所開的花卉不多，具有代表性的是菊花和桂花，兩者都是泡茶泡酒的佳物。相對桂花的香，菊花的香雖不濃烈，但有一股藥味，如此看來，“菊香”也是“藥香”。

人對藥有忌諱，對菊花卻多為偏愛。歷史上最有名氣的愛菊者，要算陶淵明，他“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理想生活從未過時，現今生活條件雖大為改觀，但仍有無數人向往。我熟悉的一位外地作家，靠寫網文掙得千萬，前幾年封筆，到深山定居下來，連微信名也改為了“采菊東籬”。菊花因陶淵明的喜愛，得了一個“花中隱士”的封號，而陶淵明因對菊花的情有獨鐘，與王羲之愛鵝、周敦頤愛蓮、林和靖愛梅鶴等組成了傳統藝術中的“四愛圖”，我曾上手過一只晚清粉彩四愛圖棕式瓶，瓶子四方，各繪“一愛”。

菊花花瓣有平面、管狀、卷曲狀等形態，有紅、黃、白、粉、綠、紫等顏色。常人見了菊花，不一定能說出品種，但肯定知道是菊花，其花瓣像細絲條，不難認。菊花有上千種之多，1960年發行了一套《菊花》郵票，如能認全這套郵票上的18個菊花品種，就很不簡單了。

菊香常和蟹香一起出現。菊花亮相之際，也是螃蟹上市之時。故國畫家喜作“菊黃蟹肥圖”，很多畫家喜用紅彤彤的螃蟹和黃色菊花搭配，這顯然是蒸熟的螃蟹，一邊吃蟹一邊賞菊倒蠻有詩意。作“菊黃蟹肥圖”多在秋天，但其他季節畫也不違規，我見過民國畫家陳半丁所繪菊蟹有落款“春日”。藝術能夠打通自然的隔閡，像畫家老陸在隆冬時節畫給我一張西瓜圖，看上去頓覺心中升起一絲清涼，但絕不是冷颼颼的感覺。

食蟹后，用菊花泡的水洗手，能沖淡蟹的腥味。有朋友說他以前出席一宴請時，看桌上有一盤螃蟹，有一瓷面盆的菊花水，他就用湯勺舀水到碗里喝，看服務員掩嘴竊笑，才知道這是過后洗手之水。如果我當時在現場，定會陪朋友一起喝，這遠比喝酒要健康得多。

菊花的香，更有其品性之香，被人運用到字號里亦常見。我曾在文物商店看到一張鈐印“菊人”的行書扇面，查詢資料后，得知是民國總統徐世昌的作品，不難看出此君愛菊。張伯駒曾以詩評價徐世昌————“笑他藥性如甘草，卻負黃花號菊人”，譏笑他為官謹慎、圓滑。不過能在那“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時代得到善終，獲取英名，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了。

(李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