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花開

到達潮州城。當地人告訴我，此時韓文公祠的橡木花迎來盛花期，建議我去看看。韓祠橡木是潮州八景之一。走，看橡木花去。

果然，在韓文公祠的橡木園里，30多株橡木形如華蓋，濃蔭蔽日，枝上新芽迸發，嬌嫩可愛，蔥蘢喜人，質樸無華。橡木花從枝葉間垂掛而下，酷似麥穗，遠遠望去，翠綠的新葉下，一簇簇青黃色的花穗在和風暖陽中倒掛枝頭，如流蘇珠串般纖巧玲瓏，吐露芬芳。近前細看，又像脫落了花瓣的花骨朵般干練清瘦，輕輕搖曳間，宛若無數風鈴隨風而動，不時飛來的蜜蜂嗡嗡地忙碌著，和這些美麗的花兒一起翩躚起舞。橡木花在色彩繽紛的春天里不與百花斗艷，簡單清麗，沒有濃郁色彩，沒有絢麗花香，形態別致，悄然爭奇，貌似默默無聞實際上滿腹經綸：橡木開花向來被認為是祥瑞之兆，古人以其花開的繁稀，預示著當年學子金榜題名的多寡，“春官邦人以卜登第之祥”。因相傳橡木系韓愈覽韓山時親手所植，所以潮州人稱之為：韓木。但遺憾的是韓愈親植的那株橡木花已于清嘉慶年間枯死，我眼前的這些花開正茂的30多株橡木花，是2012年專門從韓愈家鄉河南孟州移植過來已有百年樹齡的老橡木。據工作人員介紹，這些移植來的橡木樹從2014年開始，每年春季都會迎來它的開花期，今年橡木花在二月底開始就陸陸續續開放了，橡木花的花期短，一般兩個星期左右。今年的橡木花是近幾年來開得最為繁盛的一年。只見橡木樹下，游人沉醉其中，流連忘返，像是迎接寓意美好的祥瑞到來。

公元819年，51歲的韓愈因諫迎佛骨被貶為潮州刺史，這是他一生最大的政治挫折，12歲的幼女慘死貶途，仕途不順，家庭不幸，并沒擊垮韓愈，他初心如磐，在僻遠的潮州實踐著他的經世治國夢想。誰也沒有想到，他在潮州短短的8個月，不僅成為了他生命中最輝煌的章節，也成為了潮州這座城市永恒的印記。

唐朝，韓江一度鱷魚成災，韓江也因此被稱為“鱷溪”，韓愈被貶到潮州后，民眾告訴韓愈：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產且盡，民以是窮。韓愈聽了十分著急，連夜寫了《祭鱷魚文》，宰豬殺羊，到城北江邊設壇祭鱷，并將流入城內的一段內河與韓江隔開，這就是潮州西湖的前身，此后，江里再沒看見鱷魚。除了驅除鱷害，韓愈治潮八月，還關心農桑，延師興學，釋放奴婢等，傳播中原先進文明，使潮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韓江上有一座被稱為潮州八大景觀之首的廣濟橋，也叫湘子橋，是古代閩粵的一條交通要道，被橋梁專家茅以升譽為“世界上最早的啟閉式橋梁”。韓愈的侄孫叫韓湘子，當韓愈被貶到達離京師不遠的藍田縣時，侄孫韓湘趕來同行，而妻子兒女不知尚在何處。韓愈此時悲從中來，寫下了《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所以也把這座橋叫做湘子橋。它與趙州橋、洛陽橋、盧溝橋并稱為中國四大古橋。廣濟橋東西兩邊分別有12個和8個橋墩，中間是18艘木船連成浮橋。正常通航時，木船閉合，行人從橋上經過，過往船只從兩邊的橋墩間穿行。汛期洪水泛濫時，則將木船解開，既方便船只通過，也方便排水入海。

潮州西湖公園內的景韓亭，亭子依山面湖，亭子墻壁上鐫刻了一首署名為退之的《白鸚鵡賦》，筆法遒勁，神采飛揚。據說這是韓愈的手書。亭名“景韓”意為對韓愈景仰、思慕之意。在潮州城里，我還特意去逛了昌黎路。昌黎，是韓愈的號。韓愈雖在潮州任上僅8個月，卻在潮州人民的心中待了一輩子。明嘉靖年間，禮部右諫沈伯咸特意在韓山寫下了“功不在禹下”的碑文，以示對韓愈貶官到潮州后廣施德政的崇敬。韓愈在潮州，成就了“一片江山盡姓韓”的人文奇觀。

橡木花嫩綠色的花穗一穗穗垂掛而下，微小而繁密，像極了韓愈飽含家國情懷、人生境界的詩文，它樸實無華的外表不正是韓愈施行仁政德政、清廉一生的真實寫照嗎?桃李無言卻熠熠生輝，潮州記住了他，歷史記住了他。

(邱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