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似剪刀

肥美鮮活的海蝦，個頭比人還大;跳躍出網的魚群，繞著小船游動，又像是在飛翔…………在剪紙花姆林桃奶奶的頭腦當中，存在一個童話般的世界，她用手中的剪刀將之描繪出來，讓觀者贊嘆不己。

林桃奶奶是漳浦人，生活在一個叫白沙的小漁村里，可是她的名氣可大了，她曾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央美術學院確認為“中國沿海地區民間剪紙天才傳承者代表”。因為剪紙，讓許多世界級的藝術家都認識并仰慕她，尊她為中國民間畢加索。

說她是天才可一點也沒有夸張，沒有上過學、不識字的林桃奶奶全靠個人的想象和記憶剪出這些光怪陸離的世界，她說剪紙不用草稿，靠的是什么呢?“心竅”，也就是一種天然直覺，手隨心動，隨心所欲，這不是天才是什么呢?

可惜林桃奶奶在2010年以106歲的高齡離開了這個世界，回到那個她那童話般的剪紙宇宙里了。

除林桃奶奶以外，還有來自漳浦民間剪紙大師陳金、黃素、陳匏來等老人，她們四位剪紙花姆被稱為“漳浦四大神剪”。奶奶們手上的剪刀，可以媲美3D打印機，只要你想得到，花鳥蟲魚、民間故事，生活中百般場景，分分鐘就剪出來了。

與生活中其他用途的剪刀不一樣，用于剪紙的小嘴剪刀刀口咬合特別緊密，小而尖，像靈巧的神鳥啄出各種圖案。

剪紙的技法也有多種，有平面剪，對折剪、三折、四折、八折，折疊之后只需要剪一個面，再拉伸出來，形成對稱重疊的圖案，效果令人驚嘆。

看奶奶們剪紙也是一種享受，似乎不用思考，下刀如有神，銳利的刀尖斜切入薄紙，再流暢地剪出線條，陰剪是空洞的部分為圖形，陽剪則是剪出留白，紅紙部分形成圖案。

在老一輩剪紙藝人的傳授與影響下，漳浦民間有強大的剪紙群體，越來越多的人拿起來了靈巧的剪刀創作屬于他們的作品。1993年，漳浦被授予剪紙之鄉。

剪紙這項來自民間、代代相傳的藝術在漳浦有著悠久的歷史。

唐宋時期中原移民南遷福建，帶來了北方的文化與習俗。逢年過節、生辰壽慶、婚假喜慶，女女們會用紅紙剪出鴛鴦、牡丹、龍鳳等吉祥紙樣貼于窗臺。平時女性們繡鞋面，做衣服、刺繡的底樣也是今天漳浦剪紙的源頭。

對于不識文字的農村婦女而言，剪紙是她們休閑時的寄托，也是一種訴說的語言。幾乎都沒上過學，內心充滿童真、樂觀陽光的小故事都可以通過剪紙圖案來表達。

迎親送聘禮時蓋上一張紅紅的剪紙，豬腿花、雞盤花、魚盤花，真是錦上添花，鬧中增喜。這些簡樸的剪紙作品為自己和家人帶來生活的樂趣，也維系著親族的情感。

除了漳浦作為剪紙之鄉，在寧德的柘榮縣，也有一批奶奶輩的剪紙大師。

袁秀瑩奶奶剪出的《百子喜樂圖》人物多但神態動作各異，分布圓滿均衡，剪工精細入微，獲得第三屆國際剪紙藝術展終身成就獎。她從8歲開始跟著祖母拿起剪刀，一直到96歲仍然刀不離手，八十幾年間創作了非常多的經典剪紙作品，用剪紙將家鄉的民俗記錄下來。

這些年，更多的后輩接過了剪刀。新生的剪紙藝術家們打開思路，不斷創新，讓古老的剪紙藝術越來越開放與鮮活。

內容上打破了傳統剪紙的常規圖案，把城市、建筑、園林，社會發展變化都成為剪紙藝術家們表現的對象。手法上也不拘一格，將油畫，影雕、攝影、版畫、刻畫、陶藝、書法等多種藝術門類都融合進剪紙藝術當中，更豐富更炫麗的色彩，襯紙、襯色，鏡框裝裱等外部裝飾的創新讓剪紙作品呈現出不同的效果與格調。茶席、燈飾、屏風、賀卡、家具，文創用品都可見剪紙的元素。更多的地方可見，更大更精巧，更有現代感。讓更多人感受到剪紙的獨特魅力。

鄉土與現代，民間與殿堂，古老與年輕，只要是用心去創作，有充沛的生命力的藝術都能被人們所喜歡和接受。 一把剪刀，一張紙，可以描繪生活，也可以演繹故事，可以裝點世界，也可以傳遞祝福。代代相傳的剪紙藝術體現了女性的靈巧、聰慧與不凡的想象力，流動著母性的溫柔和愛;祖母傳給媽媽，媽媽傳給女兒，一代一代地傳遞著生命的美好，對生活的細膩體味與熱愛，才有了手里的紙花盛開。

幾代人同剪一只蝴蝶，同讀一本書，同看一部電影，這里面是一種女性長輩之間傳遞的溫柔與細膩的情感傳遞。手底溫情如春風，剪刀如鳥鳴，潤物細無聲的陪伴與浸潤中，紙花開放，萬物生長。

(本文選自曾建梅著《寫給青少年閩人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