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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少作家的寫作里,方言成為他們文字流淌的不竭源泉。魯迅的紹興話,老舍的北京腔,莫言的山東話味道,賈平凹的陜西話特色,蘇童的江南吳儂軟語…………在這些文學創作的語言大師里,讀者通過深閱讀抵達到他們可以清晰指認的故鄉。 重慶作家強雯為故鄉城市重慶的方言俚語,專門寫了一本書《重慶人絕不拉稀擺帶》。外地人一聽這書名就懵了,拉稀擺帶是啥意思,只有重慶人明白,這是地道的重慶方言,大意是說耿直仗義的重慶人做事風風火火豪氣干云、沒絲毫忸忸怩怩拖泥帶水。強雯用植根在重慶民間的85個方言俗語,探考源流,新衍語意,天寬地闊之間把一座古老城市的性格密碼作了靈動的解密,江流環繞大氣磅礴的城市表情,氤氳繚繞于趣味十足文字的細嚼慢咽中。 一個地方的方言,它緊緊系縛于血脈故土的臍帶之上,承載著這個地方獨有的生活方式和情感地圖。在這個人口遷徙流動如大潮奔涌的時代,方言生存的空間,正在不斷擠壓與萎縮中消逝與逃遁。 我們還有必要挽留方言嗎?或者,面對激流涌蕩的大河,對竊竊私語的方言打上一個告別的手勢。 我認識幾個溫州友人,他們在我這座城市,已生活了多年,和我的交流,能嫻熟地運用本地土語了,只有老鄉聚在一起時他們才說溫州話。我發現,當他們說著溫州方言時,整個表情都容光煥發了。溫州方言難懂,語速特快,如聽鳥鳴。在地道的溫州話里,卻充滿了莊重虔誠的古意,比如,溫州人把筷子仍稱為箸,熱水稱為湯,去年稱為舊年,明天是明朝,勺子叫調羹,早飯是天光,午飯是日晝,一格一格普照著古老中國農歷24節氣里的陽光,滴答著溫潤詩意的雨水。 在中國人的方言里,構成了我們母語的譜系源流。尋找我們精神深處的一個故鄉,或許可以通過方言的尋找傾聽,讓漂泊的靈魂安然落地棲息。 一個城市的生長,也如樹一樣,枝丫上棲息著南來北往的人,人在樹上棲息久了,就形成了城市之樹的年輪。城市之樹上的人,眾多鳥兒的啁啾,讓一個林子才那么婉轉動聽。 蔓延的方言,塑造出了一個城市的集體性格。方言,也是血液,在一個城市的血管里奔突、融合。方言頑強地在城市里得以流傳,似乎也讓一個城市的生命力更加強大,這也是一個城市海納百川的襟懷。 “你克(去)哪兒啊?”有天我去店鋪里打醬油來蒸魚,路上遇到了來自湖北的老陶,他這樣熱情地同我打著招呼。我說,陶哥,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魚吧!老陶中午真到我家來吃魚了,他帶來了家里一瓶存放了20多年的老酒,打開瓶蓋時,整個房子里都彌漫著酒香。和陶哥交往了很多年,每當他對我聊著聊著就脫口而出幾句湖北方言時,我總是會心一笑。老陶覺得我懂他,尊重他,他把我當兄弟看待了。像老陶這樣說著故土方言的異鄉人,他們心里有兩個故鄉橫臥著,一個在靈魂里植根,一個在血脈中生長。 一個城市的方言,會讓這個城市更具家常的人情味兒。我去西北一個城市出差,一家賓館老板聽到我的聲音后,朝我激動地撲過來相認,居然是一個縣里的老鄉,他免了我幾天的房費,還帶我去吃美食賞美景。臨別時,他只對我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就是去他老家村子里,幫他郵寄去一包莊稼地里的泥巴。我照辦了,把泥巴郵寄去,他用這泥巴在家里陽臺上做了一個盆景,他用手機視頻發給我看了,盆景里郁郁蔥蔥的植物,是老家的土孕育出來的。 我認識的一個教授撰文疾呼,延伸到天際線的高樓,快把方言逼到瀕臨“死亡”的邊緣了。教授說,他害怕跟孫子提自己老家的事情了,老家的方言,已經和他的孫輩們,在都市里隔離開了一個無法跨越的柵欄。他還這樣發問:“一個沒有了方言的城市,是幸還是不幸?”教授的發問在網絡上掀起了軒然大波:方言,真需要搶救,還是讓它安樂死?不過大多數聲音是,一個沒有方言滋養的城市,語言是沒有生氣的,干癟的,蒼白的,方言的消失,也是一些文化的消失。因為眾多鄉音聚集起來的城市,才是一個城市浩蕩的氣流,沸騰的人間煙火。 在各種方言傳來的動人韻律中,層層疊疊的歷史發出迷人的回響,在這些聲音的流淌中,為我們偉大的母語,賜予河流萬古流長的情意與博大,也浮動著祖先們豐富的靈魂,慈祥的面容。 (李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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