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

楔 子

2022年4月15日，當午夜的時針與分鐘重合，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入夢鄉，而羅源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的燈卻還在亮著。此時，局長張端帆左手端杯濃茶，右手香煙一口接著一口。妻子多次警告他：長期抽煙等于慢性自殺!可是沒辦法，從事刑偵工作多年，他已然成為了“夜貓子”，他不得不靠濃茶和尼古丁來提神，換句話說，香煙是他工作的左右手。這會兒，他翻閱著刑偵大隊呈交的調研報告，深吸一口手中的香煙后，思緒回到了20年前…………

那時張端帆任長樂市公安局重案中隊長，陽光、帥氣，帶著一股拼勁，讓他成為刑偵戰線上佼佼者。那年，公安部提出了命案必破，長樂32起命案未破，作為中隊長，他的壓力可想而知。有時，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命案線索，他要輾轉千里、連夜奔波，即使發著高燒，也不能停下腳步。有時候，實在累得不行，他也對“命案必破”有過抵觸，可每次看到犯罪分子被繩之以法，被害人家屬因為得到告慰而痛哭流涕，他內心的正義感就說服了自己的認知。在他的帶領下，18個隊員，日夜奔波，最終拿下“命案必破”。

張端帆又點了一支煙，火柴擦亮的那刻，烤煙的香氣混合著木材的芳香，交相輝映，讓他感動一股內心的舒適，這種香味再次勾起了他的回憶…………

那是一個動人心魂的時刻。一個駕駛本田車的“兩搶”團伙進入他和隊員的視線，不等他們動手，狡猾的狐貍似乎察覺到危險，駕車急速逃竄。追!張端帆的話音剛落，隊友早已經將油門加滿，試圖逼停犯罪分子的車輛，撞擊再撞擊，相互撞擊，車子逼停了，跑、追，再跑、再追，那條航城的道路，見證了那場精彩的抓捕時刻。而這一案，也為當時“兩搶必破”劃上濃厚的一筆。

想到了這里，張端帆微微向自己的書窗望了一眼，那是他獲評全國優秀人民警察的牌匾，旁邊那張是他胸掛著一等功臣徽章的照片，他再次吸了一口香煙，此刻他的心中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曉東!休息了嗎?”

“沒有呢!”謝曉東是多年的刑偵大隊大隊長，深夜局長來電，他隱約覺得這個電話與今天的報告有關，肩上似乎有一副擔子正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今天和你提到的‘盜案清零’，你覺得可行嗎?”

“可以試一試!”謝曉東的回答算是接下了這個任務。

謝曉東的回答有他的道理。在整個市局刑偵戰線，謝曉東算是資格最老、也是在刑偵大隊長崗位上最長的一個。他清楚地知道，局長提出的“盜案清零”并不是空穴來風，前幾天，省里就專門開了一場關于戰防分離的會，市里也都在數字偵查方面提出了很多要求，從一層層的文件精神里，更不難看出上級做強專業警種的改革方向。可盜竊案件的不確定性實在太多，就拿前不久濱海新城的系列入室盜竊來說，至今都還是無頭案，要想“盜案清零”談何容易。加上局里正空缺一個副局長的位置，雖說按資歷、按成績，他都是當仁不讓，可接了這個軍令狀，就等于在即將劃上的感嘆號前又加了個問號。

雖說顧慮重重，謝曉東也不是完全沒有信心。這些年，在他的帶領下，刑偵大隊的戰績都是名列前茅，就憑隊伍那股狼一般拼勁，沒有什么硬骨頭啃不下來…………

“我只有兩個請求!”

“你盡管提!”

“給人，給裝備。”謝曉東正聲說道。

“可以!”這不僅是張端帆的允諾，更是一場警務實戰變革的開端。

沙場點兵

縣局七樓黨委會議室，一份展示案件辦理能力的花名冊，在每個班子成員的手中。

“吳理輝，現在擔任拘留所副所長，公安專刑偵戰術系畢業，曾是城關案審中隊的業務骨干，辦案能力水平不錯，如果整合到刑偵大隊，能夠適應這項工作。”按照名單的序號，政工室主任鄭鴻逐一向張端帆匯報隊伍辦案能手的基本情況。

這次點兵是張端帆到任羅源的第一次人事調整。會前，他已經到基層走了一遍。而這次對基層的調研，他有兩個目的，一是熟悉整個羅源全面工作的開展情況;二是掌握整個隊伍的精神風貌。

張端帆很慶幸。在鼓樓區當分局政委的時候，第一次踏入羅源是參加羅源縣公安局整頓教育的現場會，那時，他就已經觀察到羅源這支隊伍是個講政治、守紀律的隊伍，而如今他到羅源履新，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這個小縣城的風清氣正、隊伍的活力，在他的心底“盜案必破”的信心更加堅定。

他在選擇破局，破一個隊伍結構的局。

羅源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只有“19條槍”，正如謝曉東所說的，人是第一生產力，沒有足夠的警力，想扛下這個擔子，那一定是空中樓閣。雖說一些精干警力充實到了刑偵大隊，但人手問題還是緊缺的，畢竟盜竊案件只是刑偵大隊辦案的一項內容，顧此失彼，還得挨板子，萬一完成不了軍令狀，任務完不成，豈不是雞飛蛋打。張端帆的腦海里在飛速地思考，既要在人手緊缺的情況下，又要把事情辦好，就必須在警力無增長式改善上取得突破。

“羅源案件體量小，有條件，機制要建起來，人要動起來。”張端帆又一次在深夜撥打了謝曉東的電話。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行內都在探索數智融合的問題，部里的報告也多次提到‘專業+機制+大數據’，我覺得我們的盜案清零，正好和上面的精神接得上。”

“源頭上，也要讓指揮中心做實了，別藏著掖著，要是鬧出笑話，那就不是成績的問題。”

“您放心!”謝曉東的回答明顯多了底氣。在張端帆打來電話之前，他已經做足了功課，在機制上他采用了“戰車原理”。一輛戰車四匹馬，對應成立四個作戰單元，四個輪子加一個車夫，對應“圖、技、網、勘、偵”專業警種力量，軸承配套“會商制度、盯案制度、獎懲機制”等運行模式。

這匹戰車無疑將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首戰告捷

農歷三月的風，透過一絲的寒意。月牙兒剛剛越過山崗，羅源縣起步鎮桂林村86歲的老人鄭旭桂就小心翼翼地鎖上木門。

對他而言，今晚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鄭旭桂是個戲迷，疫情之前，十里八鄉只要有村莊搭臺唱戲，只要腿腳還方便，他都會去湊個熱鬧。鄭旭桂早年給福清閩劇團打過雜，見證了閩劇從儒林戲、江湖戲、評講戲整個融匯的過程。改革開放之后，福州沿海一帶的鄉村就開始盛行“請神看戲”，一是祈禱風調雨順，二是豐富村里的文化生活，閩劇文化也逐漸走進了這輩人的生活。

戲班散場已是深夜，鄭旭桂意猶未盡地回到家中，臨近村口，他的心中隱約有點不安，雖已年邁，鄭旭桂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當雙手準備打開門鎖的剎那，他心中一驚，門鎖顯然被人撬開。他趕忙推開房門，快速地掀開被褥。

“錢!我的棺材本不見了”鄭旭桂老淚縱橫。這4600元錢，是他一輩子的積蓄，是這些年村里給他申請的低保，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

鄭旭桂心中滿是悔恨，他開始埋怨自己，為何一把年紀還要跑去看戲，他的口中也在痛罵，這該死的賊，為何偏偏選擇他這樣苦命的人來偷。

在刑偵大隊值班室，最不愿意聽到的就是值班室電話的鈴聲。

“從作案手法看，是慣犯，作案工具是螺絲刀，現場沒有留下指紋，有一定的反偵查能力。”案件分析會上，現勘偵查員陳由文率先匯報勘驗情況。

“村內沒有監控，案發當日，人員成分復雜，有戲班的、看戲的。數據上基本沒有任何的支撐。”e體+民警吳星提出了研判結果。

很顯然，這是個棘手的案件。案件分析會上，逐個發言結束，大家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大隊長謝曉東。

“既然是慣犯，那就從前科人員開始排查。各組一是梳理近期周邊的盜竊案件，看看是否能夠串并;二是加大外圍的摸排力度;如果是效果不大，那就讓子彈再飛一會。”

多年的偵查經驗告訴謝曉東，這樣的慣犯，不可能就作案一起，更何況再狡猾的狐貍也躲不開獵手的槍。

…………

“又是看戲的時候發案，金額5.8萬元。”副大隊長唐煙向謝曉東匯報。

“有什么新的線索嗎?”謝曉東問。

“作案時間都在看戲期間，選擇的大多是獨居老人;這次案件更復雜的是，唱戲期間，有一波賭客，在聚眾賭博。”

“本地人劉某，有盜竊前科，現在寧德居住，先后3次都有進入現場，目前是從事雜貨出售。”這是目前最有價值的線索。

“從現場的提取的腳印上顯示，嫌疑人身高在1.75米左右，劉某的足長是950像素，這點是不吻合的，除非是有同伙作案。”現勘偵查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劉某的嫌疑雖然較大，但畢竟刑滿釋放多年，而且從周邊了解情況看，比較安分守己，而且資金上沒有大筆存取記錄。”偵辦民警也提出了自己的偵查情況。

“這5.8萬元是銀行取出來不久的，能否從冠字號入手，查找資金走向。”網安大隊副大隊長王文琛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我們要多考慮各種偵查方向，必須要人贓并獲。”對于大家提出的思路，謝曉東感到了一絲安慰，這些隊員從青澀走向了成熟，等待的必定是豐收的喜悅。

“有結果了!”第三次案件會商，王文琛交上了答卷。

“具體情況，你做下分析。”

“我們從冠字號入手，資金流向幾個參賭的連江人，最終浮出了一個有盜竊前科的嫌疑人，該男子之前就是利用唱戲期間的空隙，多次作案，后被連江警方抓獲。”王文琛正在分享自己的戰果。在場的人員都知道，雖然只是簡單的匯報，但王文琛在背后是做了大量的數據分析。

“我們通過調取相關記錄，該男子在案發前后，有到達現場的軌跡。”外圍調查組的成員也印證了王文琛的推斷。

歷時37天，犯罪嫌疑人終于浮出水面。不久，人贓并獲的曹某，承認自己在羅源利用唱戲期間，先后7次實施入室盜竊的犯罪事實，等待他的必定是法律的嚴懲。

鄭旭桂等人的錢終于被追回來了。首戰告捷，讓這駕戰車部件的磨合，變得更加順暢…………

召開現場會

艷陽高照代表著光明。如同盜案清零工作，將勝利的光芒照耀著羅源這片祥和的土地。

“經過市局的認可，我們將在下個月召開盜案必破現場會。你準備一下，一起去找局長匯報。”如今的謝曉東已經是分管刑事的副局長，接到開現場會的通知，他撥打了現任的刑偵大隊大隊長陳惠盛的電話。

“經過一年多來的摸索實踐、攻堅克難，初見成效，羅源縣局盜竊類案破案率始終保持在95%以上，盜案清零工作以來，全局共立現行盜竊案件149起，破144 起，破案率達96.64%。”這一年，羅源盜案清零工作取得的成效，離不開兩任刑偵大隊長的努力和所有民警的辛勤付出。而號稱“拼命三郎”的陳惠盛，硬是把一頭黑發變成了一頭白發。

這一年確實太苦了。

副大隊長唐煙的腸胃病，總是被一次又一次的抓捕給耽誤，盡管單位離家只有5分鐘的距離，可與孩子見面的時間卻少得可憐;辦案光榮榜上吳理輝的名字被排在了榜首，可一年報卷100多卷的戰績，是他熬了多少個通宵才換來的數據;謝宇航算是組里相對年輕的隊員，而他驅車抓捕的公里數，趕得上跑了幾年運輸的老司機。他們從未有過抱怨，因為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執念，那就是守住“盜案清零”這塊金字招牌。

現場會如期而至。

“和大家分享一下‘盜案清零’給我們帶來的積極影響。第一是打出三心效應。首先是打出了黨委政府的放心，通過盜案必破工作，我們群眾的滿意率直線上升，黨委政府對我們高度肯定;第二是打出了公安隊伍的信心。我們通過盜案必破鍛煉了隊伍，培養了一批專家能手;第三是打出了人民群眾的安心。群眾對我局開展的‘盜案清零’工作高度認可，在‘平安三率’調查中，群眾幸福感、滿意率高達99%。”這是現場會上羅源縣公安局最引以為傲的總結。

“我們作為一個小單位，只是在盜案工作中邁了一小步，我相信，在王市長的堅強領導下，在各位同仁的共同努力下，我們的盜案必破直至盜案清零終將實現，最終實現天下無賊。”張端帆的報告迎來了陣陣掌聲。

(金云峰 作者單位：羅源縣公安局城關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