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倒也不熱，小森坐在馬路邊的垃圾站旁，將半瓶礦泉水一飲而盡，額頭的汗水在他低頭的那刻，重重地摔落下來，繼而被塵土卷起，不見蹤影。

今天本該是阿爹出班，但因糖尿病并發(fā)癥導致雙腿腫痛，他實在走不動，只好由小森頂上。一輛垃圾車準點到站，小森起身將站內(nèi)的垃圾桶逐個推到車子后面。垃圾車的后斗剛打開，一股酸臭味便撲鼻而來。小森頓時覺得反胃，用手捂住鼻子上的口罩。

“新來的？”司機大哥問。

小森低頭，沒有接話。替班的事要是傳出去，阿爹的工作可能保不住。

忙碌了一陣，垃圾車開走后，小森才看到他的空礦泉水瓶被落下了。他彎腰拾起瓶子，正要往垃圾桶放時，卻被垃圾桶斜后方的一只黑色袋子吸引。“漏網(wǎng)之魚。”他喃喃自語，壓了壓腰，袋子并非他所想象的重量。他好奇地翻開袋子一瞧，竟然是一大包黃金首飾！小森杵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挺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四周觀察了一番，周圍的居民腳步匆匆，都在趕著上班，他這才深吸一口氣，若有所思。

不遠處，一輛白色面包車里的攝像機正記錄下這一幕。

“之前負責這里的環(huán)衛(wèi)工是個老頭，這個人是今天剛來的，偏偏剛好是今天！”坐在面包車駕駛座的小趙指著前方的小森，斬釘截鐵地說：“頭兒，他如果不是接應的同伙，今晚我請在座的四位吃飯。”

被喚作“頭兒”的人坐在副駕駛座上，緊盯垃圾桶旁的小森，不作回應。

只見小森重新坐回路邊，緊緊地抱著袋子。今天是他失業(yè)的第十天，此前送外賣的路上，他把雨衣給了騎三輪車的老人，沒有護好顧客的食物，被投訴的當天也被炒了魷魚。阿爹知道他失業(yè)沒了收入，更舍不得花錢買藥。阿爹那么愛干凈，但心疼洗衣液的費用，每回清洗工作服都用刷子很認真地刷好幾遍，只用清水沖洗。阿爹的衣服沒有酸臭味，也沒有沾染塵土，就跟他的心一樣，干干凈凈。可是，阿爹當了一輩子好人，貧窮令他無法得到更好的治療。如今他的病不能再拖了，拿了眼前這筆意外之財給阿爹治病不就是老天爺?shù)囊馑紗帷氲竭@兒，小森把袋子抱得更緊了，他的右腿開始抖動，且越發(fā)劇烈，緊張的汗水再次打在路面的塵土上。最終，他做了個深長的呼吸，緩緩地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小森通話期間，面包車內(nèi)彷佛瞬間升溫，車上人員額頭發(fā)汗。

“他已經(jīng)打了兩通電話。”車內(nèi)人員提醒，“可能在聯(lián)系同伙。”

“頭兒，再不行動，盜竊團伙拿著黃金跑了！”另一人著急催促。

“頭兒！證據(jù)確鑿！”第三人也按耐不住。

“頭兒”沒有回應，仿佛在思考什么。但眼前的情形不容許過分思考。

“準備抓捕。”“頭兒”終于動搖，一聲令下，車內(nèi)4人集體下車。

唯有小趙還在駕駛座，抓著手機朝車門口小聲道：“頭兒，電話，吳局打來的。”

“頭兒”一愣，趕忙接過手機。

“接到指揮情報中心報告，一位男子報警稱其在垃圾桶旁撿到一袋黃金。”電話那頭傳來最新消息。

汗水沿著臉頰的輪廓滴落在地上，塵土卷起汗液，消失地無影無蹤。“頭兒”用鞋子踢了踢腳邊的塵土，露出久違的笑容：“小趙，今晚記得請客！”

（作者單位：寧德市公安局指揮情報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