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中的生命托舉

——福鼎漁民張良香勇救四人的生死瞬間

1978年出生的張良香，自20歲起就與大海為伴，常年曝曬的臉龐刻著風浪的印記。

曾經身強力壯的他，現在每天要靠藥物維系生活。視力下降讓他看不清遠處的漁網，聽力障礙讓他聽不清海浪的聲音，記憶力嚴重減退，語言功能也受到影響，簡單的句子常要分幾次才能說完。

這一切都源于2023年9月30日午后那場驚心動魄的救援。當時福鼎市沙埕鎮臺山島附近海域風急浪高。閩福鼎漁運01699號漁船駕駛艙的無線電突然炸響呼救：“閩鼎漁運06555漁船上有人中毒被困船艙！”

駕駛艙里的張良香心頭一緊。“當時我們船離得最近,我就想著救人，顧不上想危險。”張良香回憶道，當時沒等船長做安排，他就沖向了甲板。

作為現場唯一能快速抵達的船只，01699號漁船劈開浪頭沖向事發點。兩船靠近時，船體在風浪中劇烈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我來！”沒等同伴反應，張良香一個箭步躍上搖晃的06555號船查看情況。剛打開船艙蓋板，濃烈的腐臭氣味撲面而來——那是水產品腐爛產生的致命硫化氫。艙內4名船員癱倒在地，生死不明。

“等不及找防毒面具了！” 張良香順著運貨板滑下3.5米深的艙底。甲板上的船員拋下救生繩，艙底腐臭的氣味令人窒息。他扯過救生繩，在第一個昏迷者腋下飛快繞了兩圈，手腕猛地一使勁，打了個漁民最熟的“死結”。“上面拉！”繩子剛繃緊，他已經撲向第二個蜷在地上的人。海浪還在搖船，艙底積水晃來晃去，張良香腳下打滑，好幾次差點摔倒。緊張救人之際，張良香完全忽略了自身的不適。“腦子里就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他說，綁第三個人時手已開始發抖，綁第四個人時，眼前突然發黑，“繩子剛系好，我喊了聲‘拉最后一個’，就啥也不知道了。”這是張良香最后的記憶，距離他進入船艙救人已過去40分鐘。當佩戴防毒面具的同伴將張良香拖出毒艙時，他的嘴唇泛著嚇人的青紫，早已沒了聲息。

漁船靠岸后，幾人立即被送醫救治，06555號漁船的4名中毒船員因救援及時，無生命危險。但張良香因吸入太多毒氣，情況十分嚴重，在溫州市第一附屬醫院ICU搶救9晝夜后，張良香雖撿回性命，卻因硫化氫中毒永久改寫人生。診斷書列著觸目驚心的后遺癥：缺氧缺血性腦病、繼發性癲癇、視力銳減至0.3、聽力嚴重受損、語言功能退化。

兩年過去，這些后遺癥已成了張良香生活的一部分。當記者問到是否后悔當初的決定，張良香語速緩慢卻堅定：“肯定是不后悔！不救的話，4個人就沒了！”張良香說，父母也從沒埋怨過他。“我爸說，救人是積德的事。”張良香笑了笑，眼里有光，“我兒子也常說，爸，你是好樣的。”

今年1月17日，張良香的搶險救人行為被正式確認為見義勇為。“福鼎市見義勇為先進個人”“寧德市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的榮譽證書，被他小心地收藏著。“這不是給我一個人的，是給所有伸出援手的漁民的。”張良香說。

海風依舊吹拂著沙埕港，張良香的身影雖因后遺癥有些蹣跚，但他在浪尖上那縱身一躍的勇氣，早已刻進了這片海域的記憶里。那不僅是一次救援，更是一個普通人，用善良寫下最動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