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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0月17日晚上,著名作家蔡崇達在廈門圖書館報告廳開講《文學的去處》。 他在年輕讀者中的知名度很高,不需要我這個主持人多饒舌,我介紹他用了三個關鍵詞:暢銷、獲獎、故鄉。 他10年前出版的第一部非虛構散文集《皮囊》,迄今銷量已超過600萬冊,在人人刷手機的網絡時代堪稱奇跡;他平時主要寫成人作品,獲得過人民文學獎、百花文藝獎等獎項,去年偶一為之創作了一部兒童小說《我人生最開始的好朋友》,又獲得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此獎與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并稱為全國四大文學獎;他的新作《草民》以“有名有姓”的手法記寫家鄉晉江東石鎮的人與事,與前出的《皮囊》《命運》構成“故鄉三部曲”,讓讀者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讀過書就想去東石鎮的石板街上走一走,或許能遇上背著觀音的曹操、在海堤跑道上奔跑的黑昌、看著臺風的許安康、體面的應蓮阿姨……
《草民》 蔡崇達 著 廣州出版社 被作家蔡崇達反復書寫的東石鎮,或像莫言筆下的高密東北鄉一樣,將成為文學版圖中的一個特定符號。 《草民》最先出場的人物叫曹操,這個曹操不是歷史上的那個梟雄,而是東石鎮一個背駝成將近90度的老人。他每天一前一后背著兩個背簍,走在連接東碼頭和西碼頭中間那條長長的石板路上,早上從西碼頭走到東碼頭,下午從東碼頭走到西碼頭,所以東石鎮的人都認得他。 早上的曹操,一個背簍掛在前面,里面放著從西碼頭討小海的漁民那兒批發來的小海鮮;一個背簍背在后面,那個背簍是他改造過的——背簍的中間開了個口,放著隔板,里面有用細鐵絲固定著的一尊觀音和一個小香爐,隔板的下方放置一束短香、用來占卜的簽和簽筒,以及對應的觀音簽詩冊。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木魚,每走一步,他便敲一下木魚,喊著:“花跳——鰻魚——小螃蟹,海里的味道。”有人問他:“為什么邊叫賣這些海鮮邊敲木魚?”他笑瞇瞇地說:“邊賣它們邊為它們超度,也算是功德。” 下午兩點多,草草吃過飯、打過瞌睡的曹操,從東碼頭出發,他把那個賣魚的背簍背到身后,把安放著觀音的背簍掛在前面,依然是走一步敲一聲木魚,只是嘴里的吟唱變成了:“抽簽啊,卜卦;觀音啊,菩薩。求神啊,問事;觀音啊,菩薩。” 有一天,曹操背著觀音從東邊走回來,路過作者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就地坐了下來。作者的母親和他打過招呼,繼續做著手工,突然有道霞光直直地從石板路的西邊一路照過來,曹操背上的菩薩全身都在發光,發著金色的光,曹操全身也都在發光,發著金色的光。東石鎮人由此認定,曹操成佛了。蔡崇達通過曹操這個個性鮮明的人物,把閩南的神明崇拜推向了極致,令人過目難忘。 《草民》最后出場的人物是應蓮阿姨。應蓮生在富人家,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嫁人也是富太太,是東石最早逢年過節去城里買衣服的人。某一天,她家里有好多人在兇神惡煞地吼著,附近的鄰居跑過去一看,應蓮被一大群男人團團圍在中間。鄰居們要沖進去,應蓮哭著說:“別和他們兇,理是他們的理。”原來,應蓮的丈夫阿目承包了一個小地方政府機場配樓的工程,向人借了不少錢,以前什么都沒說,有天晚上突然讓應蓮、兒子、兒媳趕緊收拾東西帶著小孫子跑。應蓮弄明白情況后說,是咱們欠人家的錢,人家來綁人,我不能走,你們也不能走,這不是做人的理。最終,應蓮一個人留了下來。當那群討債的人來的時候,應蓮把自己所有的現金、金子等全搬出來了,說:“夠不夠,不夠我再想辦法。”討債的頭目說:“姐姐啊,你丈夫欠我大概五千萬,你怎么還?”應蓮想了想說:“這房子抵押給你們吧。”又說:“中學旁邊那排店面也是我家的,也抵給你們。”討債頭目豎起大拇指對應蓮說:“你這人可交,我信。”他們留下一個人對接辦理過戶手續,其他人都撤了。應蓮到處想辦法籌錢,后來甚至去菜市場擺攤賣菜,“每天早上四點多到高速路口下面等批發車過來,挑選好之后,拿回家洗了,就挑著到處賣”。富太太干粗活太辛苦了,手上生了瘡,背也駝了,但她咬牙堅持。她賣菜每周能還討債公司五百多元,她主動找那家公司要賬號,說每周打一次五百元給他們。公司嫌煩,說年底一起給好了。應蓮說,如果不打,她每一周都不安心。討債公司的老板被應蓮的電話追煩了,索性把她的電話拉黑了。據說他對公司的人講:按照應蓮的性格,她沒還完債肯定不會從東石消失。 母親說,應蓮的蔬菜攤大概是全中國最干凈整潔的蔬菜攤,該紅的紅,該花的花,該青的青,每一棵菜,每一片葉子都精神抖擻。母親激動地說:“誰能想得到,這么不起眼的東石鎮里這么一個不起眼的流動蔬菜攤,會如此有精氣神,會如此體面。”作者在全書最后寫道:“我跟著莫名激動起來,想著自己是如此幸運,擁有這么一個體面的故鄉。” 像《皮囊》一樣,《草民》的文體也不太好界定,可以說它是一部小說集,由《曹操背觀音去了》《“歡迎你再來”》《臺風來了沒》《轉學》《秋姨的賭博》《沖啊,猛虎》《體面》等7篇作品組成;但由于7篇作品的人與事互相貫通,這一篇里的父親或許是另一篇里的兒子或丈夫,又或許蔡耀庭、許安康們在不同時空的礁石上看臺風,名字不同的臺風在作品里吹進吹出,所以也可以把《草民》看作是一部內在聯系緊密的長篇小說。 其實,文體一點都不重要,蔡崇達只想探究自己的來處,弄明白故鄉如何構成我們,然后更有力量去向遠方。正如他在后記中說:“我知道的,無論我去到多遠,都能因此,隨時回到所有人那兒去了——我知道的,回到所有人里去,便是回到了家里,回到了故鄉里。”因為要回到東石鎮的凡夫俗子里面去,蔡崇達找到了一種貌似不經意的結構,使用的語言也像長期暴露在風中的礁石粗礪硌人。 一曲悲壯的南音,一部有痛感的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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