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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剛漫過玻璃房的頂,我便踩著軟底拖鞋進去了。高處花架上的蝴蝶蘭先入眼,紫白相間的瓣兒張著,像停在枝上的蝶,翅尖沾著電動噴壺灑過的水,亮閃閃的。往下是層層疊疊的菩提樹,葉片在半空舒展,風過時搖出細碎的響,禪意便隨著光影漫下來。花盆沿著落地陽臺依次排開,低處的網紋草、太陽花挨著瓷磚地,像鋪了片雜色的毯,瓷磚地面被襯得倒像條淌著綠的溪。拿起噴壺細細灑,水珠在葉尖打個轉,順著葉脈滾到土面,洇出個小小的濕痕,涼絲絲的氣漫開來,像誰在葉間呵了口清潤的息。這已是本月第三次挪騰了,閩西山多,氣候本就溫潤,七月的日頭烈起來時,拉層薄紗簾便夠,西角的太陽花偏要湊著強光才肯開,倒像群貪嘴的孩子,非得捧著熱粥才肯張嘴。 菩提樹剛帶回來時,不過半個筷子高,枯瘦的枝裹著潮泥炭,像段被遺忘的木柴。那時我正逢心事纏人,整日悶在屋里,連窗簾都懶得掀,是它頂破干皮冒出的帶絨嫩芽,嫩得能掐出綠汁,才讓我眼里有了點光。后來那些糟心事纏上身時,也是它陪著——我抱著它在玻璃房里挪位置,東角晨光軟,便躲開正午的烈陽;西角夕照暖,冬月里正好烘著。瓷磚地上拖出淡淡的痕,倒像我們一起踩過的坎,慢慢尋著了相安的法子。如今盆邊鋪著蒲團,我常盤腿坐著。青菩提果在葉間藏著,圓滾滾的,被光照得半透,像浸在水里的玉。手搭在膝上,能覺出蒲團的軟,混著泥土的腥氣,心里便靜下來。那些曾輾轉的事,像落在葉上的塵,被噴壺的水滌過,早沒了蹤影。網紋草就挨在菩提花盆邊,葉上的脈絡像誰用墨細細勾過,紫底鑲著銀邊,趴在土面蔓延,倒像給花盆系了條花圍裙。 客廳矮幾旁的龍膽草,葉肉肥厚得像凝了脂,綠得沉實,望一眼便讓人心里安穩。旁邊的蜜桃玫瑰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瓣兒疊著,“愛惜芳心莫輕吐,且教桃李鬧春風”,它倒不與誰爭,風過處,只靜靜開著。繡球挨著落地玻璃放著,葉片偶爾能蹭到微涼的玻璃,像和窗外的山影悄悄碰了碰鼻尖。五月初綻時,是淡紫摻著深紫,像揉皺的花帕。到了七月,竟慢慢轉成復古的綠,墨綠里透著點灰藍,瓣兒邊緣雖有些卷,倒比開花時更耐看,像釀到好處的酒。潑墨石斛蘭在玻璃房最暖的角落,挨著落地陽臺的西南角,是前陣子刷淘寶時瞧著歡喜拍下的。裹著苔蘚寄來,莖上鼓著幾個苞,至今沒動靜,像攢著不肯說的話。我天天要摸一摸,苞兒硬邦邦的,卻能覺出內里的勁,像揣著顆小太陽,只待時候到了,便要掙脫出來。 工作日總是來去匆匆。家里人總笑我為花癡,清晨掀開玻璃房的簾,匆匆掃一眼花葉的模樣,心里便有了底;傍晚踩著暮色回來,再忙也會拎起噴壺,給太陽花、繡球添些水,看水珠順著葉尖滾落,一天的倦意就散了大半。中午回家開半小時風扇,風從紗簾縫里鉆進去,帶著山氣繞著花枝轉,葉片晃悠悠地擺,像在說“曉得了”。夜里刷淘寶,總忍不住點開花店頁面,看那些頂著露珠的繡球、卷著邊的月季,還有垂著鈴的藍鈴花,每樣都瞧著順眼。可目光掃過陽臺,終究是嘆口氣關掉頁面,養眼便好,家里實在擠不下了。 月光漫進了玻璃房,高處的蝴蝶蘭瓣沾著清輝,低處的石斛蘭苞裹著月影,我知道過些日子,那些苞會綻出紫白的花,像系著流蘇的鈴。那些在玻璃房里照料的忙,握著噴壺細細灑水的耐心,早不是單單為了喜歡。這世間的節奏愈發匆匆,花開花落里,藏著的是日子的暖,在這方有高有低、從陽臺鋪到窗臺的花影里,與花葉相守的片刻,恰是讓精神安歇的角落。 (作者單位:龍巖市新羅區人民法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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