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之香

仲秋，是桂花的日子。

路旁，小區，公園，哪哪的桂花都開了。她實在是無私得很。芳香馥郁，不藏點滴。一家開花百家香。這些日子，在某條街上隨意走，就有桂花香撲面而來。像調皮的小孩，四處竄，整條街都染了香。我走過，總要貪婪地吸一陣再一陣。

人家房前植的幾棵桂花樹，枝繁葉茂，綠蓋如陰。一朵朵米粒大小的桂花，棲在樹上，藏在葉間。我采了一把，捧在手心，仔細打量。淺黃的花簇，清純，樸素著張張小臉。既沒有玫瑰的嬌媚濃艷，也沒有菊花的奪目耀眼。如果不留神，很容易忽視它的存在。盡管如此，依舊沒能阻擋它散放自己所有香味的奔放熱情。古人云：“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桂花又何嘗不是如此?盡管在世人眼里，它只是朵貌不驚人的小花。但它沒有忘記作為一朵花的使命，像天真的傻姑娘，傻乎乎地竭盡所能綻放自己，成群結隊地幽幽吐芳。

宋代詩人洪適用“共道幽香聞十里，絕知芳譽亙千鄉”來形容桂花香。另一同期詩人鄧肅亦用“清風一日來天闕，世上龍涎不敢香”來贊譽桂花香。兩者可謂把桂花的清芬飄逸濃郁致遠表述得盡致淋漓。在歌詠桂花的篇章里，我偏愛李清照的《鷓鴣天·桂花》，“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把桂花的淡雅恬靜刻畫得入木三分。桂花倒十分沉得住氣，面對贊賞，只管泰然自若地把香氣隨風灑，讓人欲罷不能。

花的脾性當如人。花有百態，人亦如斯。

認識一個叫金桂的女子。早年和丈夫在外面開了個飯館，生意不錯，他們有一個女兒，一家三口，日子過得一派明媚。后來不知怎的，丈夫被人帶去賭博，家里的積蓄都輸光了。丈夫瞞著金桂編造各種理由找親朋好友籌借賭資。直至親朋好友找上門，金桂才知道丈夫已輸掉幾十萬元。丈夫不知如何向金桂交代，索性離家出走，不了了之。旁人相勸，如此沒有擔當的丈夫，不要也罷。出人意料，金桂竟關了飯館，變賣家當，替丈夫還債。爾后，又在家門前的桂花樹下架起小食攤，重操舊業。旁人不解，問，何故如此?金桂看向在地上撿桂花的女兒，目光變得柔軟起來。光陰荏苒，桂花開了一季又一季，一切似乎都變了模樣。但有一樣沒變，那就是金桂家門前的桂花開了，香飄十里。又一年深秋至，金桂等來了丈夫回家。我不明白金桂的堅持，但每走過那兒，總忍不住向小食攤望兩眼，再望兩眼。

吸引我駐足的除了悠悠花香，還有盛開在平凡日子里的美好。

（鐘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