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風景

不得不說我的母親實在是個有生活情趣的人，家住套房，離地五丈，自是“飄”在空中，不沾土壤，不接地氣，但她仍放不下“種田”夢想，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搬些花花草草回家。長年累月下來，我家也便有了規模不小的一處迷你花園。這處花園就被安在我臥室的窗外。

有個花園確是樂趣無窮，不說滿眼蒼翠在這個蕭條的冬天給了我多大慰藉，就說那幾個圓溜溜的金桔，還有母親上山摘回插在盆里的喜慶柿子，和不時探出長枝條在我桌上蜿蜒的吊蘭，就都足以喜人。更別說那些慕名而來，在我窗前停留的可愛生靈了。生靈是真有的，品類也是多樣，不時有迷路的蜜蜂嗡嗡叫著闖進我的閨房。在靜謐的午后還能聽見“嘰啾嘰啾”的鳥鳴，透過不厚的窗簾能隱約看見它們歡蹦的影子。綠色是常見的，推窗可觸。鳥兒卻是不常見的，或是東家的花開了西家的小米粒迷花了它們的眼睛，讓它們分身無術，只能隔幾日抽空前來一回。近幾日情況又有變化，連著好些時候沒有鳥兒上門，許是因為這個冬天更冷更長的緣故吧。

雖沒了不時上門的訪客，但窗臺上的草木真是茂盛：“綠蘿紛葳蕤，繚繞松柏枝”，倒是沖淡了幾分“物既老而悲傷”的感傷。南國的冬天里，滿窗皆綠，唯有兩盆金桔依照慣例結出幾個黃碩的果子，映和著一旁斜插的兩株柿子，竟也有質樸的可愛。這幾個果子不僅是我愛看的“擺件”，也是母親每天都要數上幾遍的寶貝。每當她在窗前點數果數時，我總笑她是點數財寶的葛朗臺，眼里簡直能放出光來。

但這幾日，這“財寶”竟有了損失。最初是柿子消失一枚，我只以為是自然干枯，但另一枚同時到家的柿子卻依舊挺然，不得不猜疑是哪里來的蟲子把這可愛的柿子生生咬去。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前年桔子樹上就長出了好大一只綠色蟲子，讓我至今想來都是悚然。可細細翻找一番，又不見蟲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愈發覺得這柿子失蹤得蹊蹺，怕是只有飛天的“小賊”才能做到偷果于無形了。無處尋找答案。再兼這個冬天確是忙碌，這個難題就被我拋至腦后。

窗臺上的柿子仍在一天天減少，直到變成兩個帶葉的光棍，果肉是一絲都不剩了。再過幾天，這大膽的“小賊”竟向金桔下了毒手————被吃了一半的果子尷尬地掛在枝頭，和一旁圓胖的完好果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下可犯了眾怒，我決定找出這個“小賊”。幾經觀察，終于窺探到它的身影。那是一個閑適的周末下午，微弱的光透過棕黃的窗簾在我眼皮上跳舞，細碎的聲音輕微又清晰地傳入耳朵，的，像什么小動物在拍打翅膀，還伴著“嘰嘰喳喳”的小聲鳴叫。我從睡夢中醒來，奔至窗前，悄悄掀起窗簾一角窺探這可愛的生靈，果真是鳥!還是兩只尾羽黑亮的小鳥，腳爪緊緊抓著花盆邊沿，機靈的小眼珠四下轉著，長長的鳥喙不時啄上一口金桔，小腦袋四晃，大概是吃得很開心的意思吧。我看著它們貪婪的吃相，突然覺得這幅和諧的樣子，就是這些果子最好的去處吧!與其掛在枝頭任人觀賞，不如吞吃鳥腹，踐行一顆果子的使命。吃了大概有大半顆果子后，它們引吭高歌了半曲，又梳理了羽毛才雙雙翩然離去。它們拍打著羽毛悄悄融進日光，消失在天際。我在簾子背后窺視著這可愛的小生靈，不知道它們是否有發現我自以為隱秘的目光呢?

我告訴母親是兩只可愛的小鳥用這難得的果子充饑以度過這漫長的寒冬，而她只是笑笑，神秘地從抽屜中拿出一根細小的羽毛給我，原來她也已知道經常光顧的“小賊”是這大膽的小鳥。窗前的小金桔仍是一天天地減少，可小鳥兒卻沒有再露過蹤跡。

如今，金桔又冒出了潔白小花，待果成之日，是否還有小鳥兒再造訪我的窗前呢?

(陳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