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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和朋友茶敘,不可避免的,談到北方的花。我們都說,春天看花,應該去北方。南方的花一年四季都有,慵懶地開著,溫溫婉婉、小家碧玉。但北方的花是沉睡了整個冬天,一下子驚醒,報復似地開,帶著野性、張狂、炸裂,甚至你能聽見絢爛里的尖叫聲、呼喊聲。 我曾在某年的三月一個人乘坐火車由福州到北京,當我從連日陰雨潮濕的南國啟程時,行李箱中塞滿厚重的羽絨服和棉衣,福州春節后連綿的春雨及徹骨的濕冷已經令人生畏,而在我的意識里,由南到北,即將進入的是一個更加寒冷的地帶。 到了才發現,三月的北京更像南國。三月里,多是烈焰當空的晴日,有大風,吹綠楊柳。我住的院子門口有大朵白玉蘭,像點亮的無數的街燈,一整排一整排。體型碩大的喜鵲,整整比南方的喜鵲大上一倍,拖著長尾在高大的玉蘭樹與枝杈茂盛的楊樹間飛來飛去,膽大而喧鬧。 白色的玉蘭花只是北方春天的序曲,后面還有待開的梅花。 南國的梅花在年前十二月就已經開過了,但北方的梅花三月才開始含苞。我在居住的小園里等待、觀察,最先開放的是垂枝梅,單瓣的花朵,低頭向下。個子不高,枝條全都下垂著,開出的花朵也是向下。要拍好一朵梅花可不容易,必須要蹲下來,貼近大地,用一種仰視的姿態才能欣賞她的美;接下來還有像碧桃一般艷麗繁復的紅梅、白梅。她們有著美好的名字:美人梅、人面桃花梅、燕杏梅、白蝴蝶梅…………香得一塌糊涂,尤其是夜晚,風一吹,那香味兒就更加濃烈。 以為花季的高潮就是梅花了,但若是你待的時間夠長,你會看到還有杏花、李花、以及梨花,她們開得太熱烈,如煙花在空中嘭嘭嘭地炸開,又太隆重,不是一朵一朵、一枝一枝,而是一簇一簇、一團一團,使人擔心樹枝要被花朵壓斷。尤其是在住處附近籃球場旁邊三棵高大的櫻花,三層樓高的花枝啊,一夜之間全部綻放了,一片耀眼的白,你必須走近她,仰望她,不要手機拍,手機怎么拍得出她的艷麗與壯觀呢?要用眼睛看,一朵一朵看啊,每一朵都完美,每一朵都發著光。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高高大大的海棠正積蓄著力量。粉紅的半透明的花瓣微微開出來幾朵,大多數的花苞還藏在嫩綠的枝葉當中,傲驕地說,慢慢來,春光無限啊,我們慢慢開。 最后滿街的薔薇和月季才是高潮。你乘車或者走路,經過的每個小區的柵欄里都開滿了粉的、白的、黃的、紅的花朵。大的是月季,小的是薔薇,成片成片的,覆蓋成花墻。 你驚訝于自然強大的生命力,僅僅是陽光僅僅是雨水僅僅是風就可以制造這樣的奇跡嗎?我后來想,北方的冬天之所以特別沉寂,是因為花朵的根莖在泥土里偷偷積蓄著能量,待著春天一到、幕布一掀,就用力地綻放。若是演員,她們更懂得欲揚先抑,用這強烈的對比來震撼你的感官,告訴你,一個四季分明的春天和冬天。 在北方的日子里我常常陷入一種恍惚,這些花在氣候溫潤的福州不是都開過了嗎?烏山頂的梅花、森林公園的櫻花、永泰鄉下的梨花、李花,還有閩江南岸大片的杏花,她們在我來之前已經開放了呀,那些雨季豐沛的冬季里,我曾經踩著濕漉漉的小徑去尋訪她們,長久地站在花下凝視和陪伴過她們,我確信這不是我的錯覺,我還能從手機相冊里翻出各種帶著露水和寒氣的花瓣兒。那同樣的花種為什么到了北京又全都再開一次呢? 從福州到北京,一千八百多公里,慢火車要十五個小時,途經許多我分不清界線的土地,我曾經站在車窗口被連續的漫無邊際的平原和枯枝一般的楊樹弄得煩燥無比,以為一路向北將越走將越荒涼。然而當我真正走進了才知道,一個更盛大的春天正在迎接著我的到來。在接下去的暫居北方的幾個月里,我甚至忽略了此行學習的目的,整天不厭其煩地流連于各種花樹之下,被不斷綻放的花朵吸引,用匱乏而重復的驚嘆來贊美這盛大的花事。在某個看完花的下午坐在電腦前發了一會兒呆,當窗外的蔚藍晴空慢慢變成暮色,我寫下了幾句話: 兩個春天 “韭菜長了,這個春天不便出門” 在園子侍弄菜地的婦人說出 春風一樣的句子 她使我得到了一種啟示 此刻的春天 和億萬年前的春天一樣 明媚的眸子里長滿青草 從南國到北地 一株梅花翻越了三月 開了就再開 遺忘了時序的女人 由此擁有兩個春天 耳畔有的聲音 蔓延洶涌 有如潮水 又低于幼小的蟲鳴 她喊一聲“自由” 萬物就此蘇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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